“原来阿诺还记得今日是本宫喜日,可是叫我好生好等。”
“……主上,说笑。”他低头,耳畔似染了粉霞,“阿诺…不敢忘。”
殿内传来她的笑声,满含快乐欣喜,在打开之前,她先伸手敲了敲匣子:“瑟瑟,金镶玉,这掐丝的手法可不简单。哪来的?”
“卑职寻人去打的。”仅限于此,若不是她继续问下去,她甚至不知道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匣子,就要花去他这许多年的血泪。
“银子?”
“从前在黑雀,任务有些酬劳,闲时也会接些私活。这些年没做那些,但有俸禄,就攒起来了。”
她轻微地,失礼地啧声:“下次别弄得这样贵重,心意弥足珍贵,本宫不缺这些。”
轻轻叹了一声,她终于敲开匣子,里面赫然是一只漂亮文雅的短刀匕首,乌黑的刃说明了寒铁的材质,素净的纹路利落锋利,是最好的护主的刃,见之珍贵不凡,见者心生喜欢。
可就在看到它形状的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她腾升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如置高空时的窒息感。
是的,就是这柄匕首。
就是这柄匕首!
这二十年来,一次又一次,重复在她无尽的梦魇里,而每一次的结局都毫无例外地,在今日……
刺穿了她的胸口。
.
乔知遥陡然从梦中惊醒。
近了,她离当年的事情又近了。
不知何时,梦境里将她和泰昌公主隔绝为两个人的那堵墙壁变得薄弱,她甚至能体会到梦中人的些微情感。
现在,凶器已经被找到,凶手依然不知。
那柄短刀是阿诺送的?
为什么?他知道那柄刀会杀死她吗?
还是说……
……
那个最不可能的,也最不愿意相信的结果在她心中游离。
不,应该不会。
他不会做那种事情,不然何苦到现在日夜煎熬,宁愿自己死上千遍万遍,也不愿意自己再损一根毫毛。
她些微喘息一声,下意识看向身边,那边已经空无一人,他似乎出去了一趟。
总算从死亡的窒息绝望感中冷静下来。
……身体很干净,伸出手就能够到的地方被人放了一盏依然温热的白水。
被褥也被人掖得很好,小心翼翼地生怕她着凉。
……
或许后面还有别的事情呢?
就算凶器是他的,万一不是他动的手呢?
或许当时还有别的人在场。
也或许是……
可能性太多了。
阿诺端着早点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乔知遥坐在床边,很难得地在走神,于是他很轻地将早点放到一边的桌子上。
明明竭力将语速沉稳下来,却捺不那一点不受控制的雀跃和欢喜,拿还是些许生硬的现代语:“早膳,买回来了。”
他似乎有些患得患失,因为简单的早餐他几乎拿各类精致的小食填满了茶几。
……
……
很久没得到回答,未散的欢愉中这才升起一点直觉的惧色,为了弥盖不安,他磕磕绊绊的,用不熟练的现代语说着不敬之词。
“乔……乔乔?”
这是他第一次唤着她的昵称,尾巴们纷纷从影子里冒出来,左右小幅度快乐而紧张的摇摆,偷偷观察她的反应,有很惶恐,忧心会不会生气他的不恭。
却听她……
“匕首是你的吗?”
她的声音冷静。
“什…什么?”
触手们好像在一瞬间卡住了,僵在原地,连本体一起硬成一块快石头。
她在问什么啊?
“李知遥死于一只寒铁的匕首。”
……
记忆一闪而过一些细碎的图片。
血液倒流,凝固,所有的喜悦被钉死在玻璃窗上,大脑开始战栗,开始作痛,早已停止的心脏开始抽痛,就还像新生的结痂血肉突然被人撕下来一块沉疴。
意识开始分散,渐渐攀爬而来的混乱里,他甚至有些听不清她的声音。
他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
不……
不……
“掐丝工艺,很精致。”
不……不……不……
他该死的。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他不该活着!
不要问那个问题!
……他为什么还活着!
“是你的吗?”
…………
……
隐约有什么碎开的声音。
像是好不容易拼好的东西,忽然间从虚构的云端落下,重重砸在了地上。
摔得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