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她瞳孔一缩,因为自己看到了一柄熟悉的玄黑古刀,就立在画面的角落之中。
那是阿诺的刀。
所以这是……他的记忆吗?
无论沈常平以何种手段拿到的这份连他本人都已损毁的记忆,视线忽然间被拉高,似乎有一双手将他的脸捧了起来。
果然,她正对上了一个无比熟悉的面容,她在笑,拉着他起来,然后心情很好的靠在了视线主人的怀里,又戏谑似地伸手捏了捏他的面颊。
在沉默中,结实精壮的手臂绕过她的臂膀,就像现在这样,将她严严实实地环了起来。
这本该是美满快意的时刻。
可接着。
她看到了,他绕过她背后的手,举起了一把精致小巧的,掐丝的匕首,然后猛然向回扎去,穿透之后又猛地回来,哪怕是无声的录像,她也能看见飞溅的血液洒在地面上,视野就立即被血色覆盖。
被环住的女子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推开了他。
惊惧,震惊,怀疑,憎恶,种种负面情绪蜂拥而至,仿佛滞留千年未散。
她甚至能感受到胸口的疼痛,画面里的人也是,剧烈的创痛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在抬起的镜头下,她终于清楚了她的口型。
「你是…皇兄的人?还是谁的?」
……
……
……
画面里的人发出了和她一样的疑惑和震惊,可那种生机停留不了多久,如一只戳了口的气球,很快就干瘪了下来。
「为…什么?我待你,不薄。」
最终,她仰面摔倒在血泊之中,血液浸透了月白衣裳,染血的白鹤振翅欲飞,身后苍穹摇摇欲坠,一只点火烛台随着她的摔倒被振落,火舌烧灼了她身后的帷幕,欻得一声开始起火。
「叛徒。」
而她那双漂亮的眼眸死死看着上空,盯着他,如同一条溺死深海的鱼,最终化作一片无生机的灰色。
……
……
……
……
[对哦。]
[他杀了我。]
身体里久违的声音开始低语轻笑,声音若有若无地回荡在她的脑海,像是嘲弄也似悲鸣。
[我需要更正说法。]
[是他杀了‘我们’。正是他一手造成了你我意识上的分裂。]
[他毁掉了一切。你怎么敢再一次相信他呢?我的半身。]
那种穿胸而过的痛楚至今伴随在躯壳之中,随她浸入无数个梦魇,那一天的所有大喜大悲皆融入骨髓,复杂的情感让人感到头晕目眩,现在,她已经分不清这种痛觉究竟来源于兵刃,还是李知遥被背叛时留下的诅咒。
冷静点。
冷静点。
冷静点。
冷静点,这不一定是真相。
……
可舌根却仿佛有自己的意识,控制物体的能力也和当时的痛觉产生某种共鸣,她分不清这缕意识来自于她本人,还是快要消失的另一半,只是将他的环着她不放的胳膊往外挪了挪。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紧张起来,放开她后,却依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以几乎哀求的口吻不断重复她的名字,“…乔乔?”
在他的僵硬中,她听得自己还是问道:“是你杀了李知遥,对吗?”
她需要一个否定的回答。
“……”
可是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从里到外,死一样的沉默。
她喉口间冒出一点干笑:“…原来是这样。”
“愧疚,悔恨,确实能轻易摧毁一个人,一直以来想不明白的事情,原来如此简单。”
她啊了声,面无表情,似冷淡如旧:“不过我记得我和你说过的,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一张简单的白纸,揉皱之后无论再怎样努力,也恢复不成原先的模样。”
“同样的。”
她抬手,将地上匍匐着向她卷来的触手一并定在原地,语气平淡,“如果你曾经撕毁它,无论再怎样用胶水粘连,也回不到之前的状态。”
“把这张纸藏进影子里不是好办法。”她摇头。
“这是一种欺骗。”
[…不…]
[您说过的,您答应过的。]
[您会帮我的。]
[一切就要重新来过了。]
“我讨厌欺骗和愚弄。”
[不,不,想点什么,想点什么。]
“任务…”他哆哆嗦嗦,“我们……还没有完成任务。”
[对了。任务。]
“哦。”她拿起桌上的背包,“我想,严罗会有自己的办法。”
[还有价值,价值,她喜欢有价值的东西。]
“我…很有价值的。”他跪了下来,急切地叩首,颠三倒四地用昨晚那点可怜的科普知识和勉强的现代语,慌乱地抛出自己所有的筹码。
“我…不会死,是很难得的材料,他们都想要我。你可以用我做…实验,可以解剖,我不畏痛。我的血里还有…诅咒…很强烈,可以做很多药。我还…会杀人,你讨厌谁的话…我可以去杀掉他,不会有痕迹的……如果,如果你需要别的,我可以去学,我学东西很快,给我一个月,不,一旬就好了……”
他的声音几乎是哀求了。
“我会,我会做一个正常人,我已经会了很多,不需要黄粱也可以控制住情绪,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好,就一点点。”
“够了。”她打断他的碎碎念。
“让我静一静吧,阿诺。”她叹息,“我需要整理一下情绪。”
整理一下,来自于她自己的,和来自于李知遥的情绪。
脸打得有点快,而这对她多少有些太过刺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