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悲贝……是不是,今天的工作特别难?”何乐柔声问。她知道,何悲这份工作不是普通人做的来的。何况,何悲由于自己特殊的能力,还会背负许多人的记忆,寿终正寝之人姑且不论,但如果是横死的人……那些记忆不可能会令人好受。
“……嗯。”何悲点头,慢慢俯下身,把脸贴在姐姐的另一只还带着被窝温暖的手上。
“今天,你是又看到了什么吗?”何乐等了一会儿,轻声问。
“姐姐,你千万不能告诉非哥……务必记得不能跟任何人讲。”何悲闭着眼睛强调。
“……什么?你说非非?” 何乐听后,有点惊讶地确认着。弟弟每次都会强调一遍这些事不得与外人讲,但这次为什么要特意提燕知非?
“什么情况?悲贝你放心,咱们俩的能力,这几个月我从没跟他提过一个字。”
“嗯,因为,因为我在想,我可能、可能知道你们在追查的那个案子的真凶了……”何乐很轻但是很肯定地说。
“…………真的吗,悲贝。”何乐抽了口冷气,抽出被弟弟紧握的那只手,俯身捧起弟弟无助的脸庞。“到底,你看到了什么……?”
今晚的风声有些大,窗棂发出轻微的抖动声。
何乐起身去厨房给何悲准备了一杯他最喜欢的热奶茶。一个伯爵茶的三角茶包,加上大半杯加热好的鲜奶,两勺粗糖,还要额外加一大勺淡奶油,搅拌均匀。她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水,只简单地放了一个伯爵茶包。
何悲去洗了把脸,又回到姐姐卧室里米色的小沙发上屈膝蜷缩起来。刚刚何乐把卧室里暖空调打开了,所以现在他的袜子也脱掉了,柔黄的夜灯下,修长的脚趾边缘,脚趾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何乐端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马克杯走了进来,把伯爵奶茶递给弟弟,自己则用腾出来的那只手着拿起床头的一个抱枕,在床头靠坐下来。
两人只隔着一张小边几,边几上方的灯罩在天花板上投出一个淡淡的圆形影子。
“嗯,非哥他今天……昨天吃早餐的时候,跟我稍微说了一下你们这次的案子。他租下来的那个健身房,是不是叫‘SUPER STAR GYM’?”
何悲喝了一口奶茶,在喉结起伏之后,声音不再颤抖。
“是啊,怎么啦?不是都上了热搜么?”何乐听到这里有点摸不着头脑。“总之,现在凡是去过那里办过卡、哪怕只是打卡过一次的人都冒出来赚流量了。”
“今天我也看到了。”何悲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姐姐。
“看到什么?……等等,你这次的工作,难道……和那个健身房有关?”何乐蓦地感到一丝寒意,显然不是来自窗外呼啸着的风。难道还有其他的受害者和健身房有关吗?莫非是连环杀人?那么可得尽快找到那个跑路的老板、好好查查了……。
何悲点头,“这次的工作,是一个之前在那个健身房里干活儿的工人。遗物被一起送过来暂时寄存在殡仪馆了,还没有家属认领。里面有身份证,他叫胡福平,下个月……就38岁生日了。不过他今天……昨天是死在另一个地方。”
“死因是?”何乐挑眉问。
“从工地大楼施工的地方掉下去了。”何悲说,语气又开始有点颤抖。
“据送来的施工方负责人说,那个地方只有六七米高吧……但,他……摔得很糟糕。我尽力修复了面部,但还是不太理想……因为有钢筋,内脏和皮肤撕裂也非常严重……”他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在沙发旁的边几上慢慢放下茶杯,低下头来,双手抱头,弓起的背微微颤抖。
何乐左手放下自己的茶杯,从床边站起来走过去两步,把弟弟毛茸茸的的脑袋紧紧地埋在自己的怀抱里。
“悲贝,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肯定尽力了。”何乐的声音只有对弟弟才会这样温柔,她的指缝轻轻掠过弟弟细软的发丝。
“可是,他在临死前见鬼了。”何悲过了好久,突然轻声说出这样一句来。
何乐听了不由得后退一步,低头盯着何悲,心里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可是何悲的眼神仿佛一直看着遥远的什么地方,和姐姐充满问号的眼神相错而行,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
“看不到太阳了,天上云是橙色的。他在一个露天的楼顶干活儿,是一个还没做完的高高的房子。就一个大平层上,地上铺着大块木板,好几种不同的颜色,都是有点破破烂烂的木板,四周横横竖竖都是长长的钢筋。周围都有脚手架,还用那种绿色的安全网围起来了。”
何悲比划了一下,后面的叙述变成了第一人称,“我本来手里拿着一个像这么大的绕成长方形的钢筋,蹲在地上,用手上的钢筋把地上的几根钢筋箍起来。”
接着何悲突然开始害怕,随即他双手十指紧扣,指尖变得通红,他闭上了眼继续说,“……突然就看到在旁边不远的安全网后面,好像横躺一个眼睛突出来的恶鬼,脸上、身上都黑黑的带着绿光……一开始恶鬼就是躺在那盯着我看,我赶紧回头跟远一点的两个工友使劲挥手,指着那个恶鬼叫他们看。
两个工友看看那个方向,好像都没什么反应,但他们放下手里的活儿朝我走过来了。再回过头一看,那个黑绿色的凸眼睛恶鬼就已经从绿网后面爬起来了,而且……还穿过网上的破洞,慢慢朝我爬过来!
我往工友那边跑,可是很快就摔了一跤……后来我在地板上后退,退得很慢,再后来……后来就看到,安全帽黄色的碎壳子都飞了起来,几条血淋淋的钢筋指着紫灰色的天空……”
“别说了!悲贝!!”何乐走上前一把又紧紧抱住了失神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