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何乐留意到张妈身边有一个身影跟了上来。
那是一个和哥哥差不多年纪的布衣少年,身材还要略高些。
那身青布衫虽整洁,但看着很有些旧了。
少年晃了晃手中的一根带兔子糖画的糖葫芦,对何乐腼腆地笑了笑。
何乐趴在张妈的肩头,盯着少年的脸看呆了。
那张脸,不就是中学时期的悲贝吗?
“……七星伴月旁。”
在这一霎那间,何乐想起前晚那一轮玉色满月,仿佛突然明白了她刚到这一世时,散木道人那段奇怪的留言。
原来是指兔子啊。
是了,今年是乾隆十二年,丁卯年了。
早知道前面一年不要消耗那么多的灵力发动灵犀呢,太浪费了。何乐心想。
不过这一次久违的会面,刚满十五岁的何悲没有立即与还不到四岁的何乐搭讪,否则张妈一定会很有戒心。
数日后,何乐再次发送灵犀询问。
【悲贝,什么情况?为什么你现在比我大那么多?】
【不知道。我也在找原因……难怪前面十来年,我尝试发那么多次灵犀却从来没有回应。】
【你几岁开始能发灵犀的呢?】
【刚出生就可以。】
【……】
何乐感觉弟弟在道行上的等级似乎始终比自己高很多。
说起来,何悲在这一世,还真又是姓何。可他的名字,显然不会刚好又叫何悲。
何悲现在的名字,让何乐哭笑不得。
【何悲鸿……悲贝你认真的吗?】
【嗯。我没意见。养父母也都觉得挺好的。】
【好吧……】
原来何悲在这一世,自出生起,就被亲生母亲遗弃在一座寺庙门前。里面的和尚将他和另一个差不多时间被丢在寺庙前的女婴一并收留了,分别取名大慈和大悲。
大悲长到五六岁,被一户一直没能生养儿子的何姓夫妇领了回家,成了他们的养子,何大悲。
再长到约莫十二岁,有个云游的算命先生经过。他说,何大悲这名字不好,得改个名字,才能让养父母家福如东海。得有个带水的名字。
鸿者,大也。
于是何大悲,就改名成了何悲鸿。
此后,何悲与何乐定期用灵犀沟通,何悲告诉何乐,这一世,他决定做个仵作。
因为何乐在这一世的父亲王正裘,是钱塘县衙门的衙役。
确切来说,是一名捕快。
【如果我能成为仵作,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嗯,有道理。】
何乐从三岁起,就缠着姑母王芹湘带着她玩。王芹湘早年丧偶,一直未曾再嫁,靠着弟弟资助着,一人拉扯独子成年后,她就一直在做接生婆。
没能将弟媳纪荷从鬼门关拉回来,王芹湘一直很自责。因此她对这个早逝弟媳留下的幼女,格外疼爱。
“哎呀,虽说你也是女孩子,但女人生孩子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呀!”
“不嘛不嘛,我就要去,小宝宝最惹人怜爱了!”
“哎……”
王芹湘看着嘟着嘴的晓荷,一筹莫展。
姑母王芹湘虽然勉强愿意带着何乐去各户人家,但她觉得实际接生的场面,太过血腥,时常还会出人命。她从不敢让何乐直接看到那些。
因此每次也就是等到要帮婴孩清洗身体时,王芹湘才敢让三岁的何乐当个小助手,帮忙递些棉布巾或是绢帕什么的。
不过何乐总算是借此机会,又开启一些望生之门,积累灵力。
头一次了解这个时代的人们所经历的人生,对何乐来说有相当大的冲击。因为和上一世在史书上看来的那些,或是从古装剧里了解到的相比,实在相差甚远。
而这个时代女性在生育上面临的痛苦,是上一世的自己不曾接触,甚至无法想象的。
没错,史书永远是胜者撰写的。
而且,史书几乎都是男性写的。
何乐在这一世的头几年,并没有太多事情能做,所以幼时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大概就是“形坐神驰”。
*
庚午年,早春。现名王晓荷的何乐,满六岁了。这个时代的人们,并不太会为小孩子庆祝生日。何乐时常会想起弟弟小时候对生日蛋糕的期待,但显然,在这一世,看样子不但吃不到生日蛋糕,甚至也不会过几次生日呢。
仵作何悲鸿从去年中开始,正式成为了父亲王正裘的同僚。某种意义上,两人类似于前一世那些警队探案的搭档。
于是何悲也就能顺理成章地时常拜访王家了。
这一天,六岁的何乐起床发现父亲神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