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细心的何乐,早已养成了绘画记录的习惯。
小孩子还不太好展现写字的能力,但画画这件事,不会引人注意。
所以何乐从小就经常找哥哥要纸笔,悄悄地把一切她认为有可能是道具的东西画下来记录。
有备无患。何乐这样想。
然而,计划不如变化。
何乐原定12岁参加县试、18岁中个秀才、30岁中个举人的读书计划,在“王华君”入读私塾的第五年就被迫改变。
乾隆二十年乙亥,何乐刚过完十一岁生日没几天,就和几个大好几岁的同窗,一起被私塾的孔先生叫去讲话。
孔先生给他们几个各自安排了些不同的题目,教他们三日后写好了给他。
三日后,孔先生阅了交回来的卷子,他一共叫了六人,这次有五人交回。看到“王华君”交来的那份,频频点头。之后,他便命这一次交卷的五人去参加下个月的县试。按规矩一同考试的,至少得有五人互相结保。
而孔先生这次安排的五人中,他觉得最有希望的便是年龄最小的王华君。
数日过去,县试几场考试下来,何乐都觉得跟当年小学的期末考差不多。无非都是四书五言,默写也好,律赋也好,都不难。这四年来,那些八股文她学得已经厌倦了。
不过考试她尽量还是按照框架来,就像当年中学时写命题作文,不管自己思维如何天马行空,笔尖真正落下纸去,还是得写主旋律,写正能量。
每次考试时间相当长,何乐也不敢太早离场,就坐在考场中遐思起来。
上一世,她当年高考是市里的语文单科状元。
一向文史优秀的她,谁也没想到她会在高中分班时选择去理科班。
最后市里的语文单科状元居然落在一个理科班,让当时的文科班老师无限懊恼。
总之要贴着大纲写,不但要有创新点和看点,还要讲究立意。
这一世的何乐依然谨记于心。
毕竟,一场考试下来,阅卷的人得看多少文章呀?没有个规矩,如何能快速筛选出国家栋梁的胚子呢?知县大人也不想惹那么多事情,按照传下来的老规矩执行便是。
虽说觉得容易过,何乐还是故意在文字上做了点功夫。她原本觉得“王华君”初次参加童试,能通过两场考试就好。结果没想到即使她放了水,第三场也过了。
非但过了,还是县案首。
震天响的锣鼓声打乱了王家的宁静。
“王捕快家出了个秀才!”
说真的,王正裘一点也不希望闹这么大阵仗……毕竟女儿女扮男装上学堂这件事,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面对纷纷前来贺喜的那些平时不相往来的邻里,他只能对外称,“王华君”是堂亲寄养在家的孩子。
好在,这里面没有人知道“王华君”去参加考试前,所准备的亲供,也就是报名表上,并不是按过继来写的。除了姓名,就都是照实填的。不过好在当时验证亲供的廪生,一看王正裘是衙里的差役,又见他左手牵着“王华君”,右手提着一篮子腌肉和鸭蛋,便喜笑颜开地做了证明。
父亲王正裘,母纪氏,祖父王冬,祖母孟氏,曾祖父……
母亲的名字,父亲让她隐去不写。何乐无奈只能按这一世的规矩来。其实,她很想知道祖母孟氏叫什么名字,但父亲竟然说他都不知道。反正有没有名字都一样,就是喊一声娘。
鞭炮声中,诸多挤在王家门口的邻里无非就想来凑个热闹,没人在意所谓的真实。
*
汪嬢嬢和陈端生显然都不知道,那个破了钱塘最年轻秀才记录的十一岁的“王华君”,便是眼前这位看着温柔敦厚的王晓荷。
不过,陈端生倒是知道这位晓荷姐姐,女扮男装去上了私塾。
因为何乐悄悄地告诉她了。
说这是好朋友之间的小秘密。
陈端生十分羡慕。她如今日渐懂事,已经不满足于只在家里读书,她也很想要想晓荷姐姐那样,去见识广大的世界。
何乐没有告诉她自己在私塾的化名“王华君”,当然也没有告诉她,她们的这段友谊,接下来很快就只能靠鸿雁来往维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