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赵琛转过身去,看向那副《武后临朝图》。
“此图从何而来?”
“此图是当年荣府查抄的副本,据说是同一作者所画,如今那幅画被毁,此图就是世上的孤本。”
赵琛点点头,继而望向方才的那张单据,问道:“那张单子是否是你伪造的?张氏女当真是从宫中领到的这幅图?”
“不错,张氏确实是在宫中拿到的这幅图,后来这幅图便由张大人送给了荣相。不过那张单子倒确实不是我伪造的,是我自己查出来的。”
赵琛思量了片刻,快步过去将桌上的那张单据重新誊抄了一份,又再旁边的书架上找出了当年盐务案刑部交给他的查抄单子的副本出来,摇了摇桌上的另一个铃,从殿外进来一个穿着暗紫色长袍的男子,眉目如画。
“你明天就回阁里,找几个办事儿老练的把这两张单子分别给我背熟了,之后就想办法散布消息,十天内我要整个东京城的人们无论贵贱都在谈论这件事情。”
那男子应承了一声,接过单子便悄悄退下了。余下殿中三人,赵琛回到书案前,慢条斯理地收着那副卷轴,一边道:“小侯爷回去吧。盐务案本宫帮你查明白,但是也希望小侯爷日后能够卖一个人情给本宫。”
梁博涵愣了愣神,反问他道:“你要我替你做什么?”然而回答他的指使太子的笑而不语。
约莫过了几日,整个东京城中便盛传当年盐务案中张氏满门含冤被斩首,更有甚者讲出大理寺与刑部上呈的卷宗与真实的卷宗不符,因此百姓疑窦骤起,推断张氏大约是被人推出来顶罪的。
“输了,你输了。合该罚一吊钱才是,算上之前的,总的是三十吊。”
这日天色不错,桃夭便领着莲花还有几个女使们在院子里打起了麻将来。按理说这东西是明代时期流行地玩意儿,可如今安国公听见外头关于盐务案的风言风语,心中隐忧不安,便下了吩咐叮嘱桃夭不可随意出自己的院子。
可怜这桃夭来到此地不过两个月,算上先前皇后设的那场马球会,她连门都没有出过。如今时节正好,外头的官眷娘子们是一场接一场的雅集、茶会,都给桃夭下了帖子,奈何她偏偏没法儿出去,便只能打发外头账房的师爷进来,桃夭又按照现代麻将的花式样色说给了师爷写在竹片子上,她又叫了几个婆子女使,几人便在院子里做扑克牌似的打起了麻将。
“姑娘耍赖,刚刚那一圈你还欠了我两吊暗杠的钱,还有之前我胡了姑娘的‘七对’,总的只有二十吊。”莲花嘟囔着嘴,掐着指头与她嚷着,旁边的几个婆子和女使直在旁边叫苦连天。
正闹着,从院外进来了一个小厮,做了一个揖,道是前两天马球会之后,皇后便遣人送来了诸多珍品赏赐,安国公觉得今日天气不错,又听闻官家身子稍稍欠安,便要携着桃夭一道入宫谢恩。
桃夭听见倒是十分高兴,便乐得回房去换了衣裳,又按品大妆了一番,随着安国公入内了。
一路乘着马车至宫门外,又换了小轿一路到了皇帝日常起居的福宁殿外,桃夭与安国公便下了轿子,递了拜帖进殿,之后便有一个年长些,看着约莫三十出头的内臣出来传话,道恰逢皇后也在殿中一道与官家吃茶,速请殿外的两位入内一道叙话。
国公见状,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只用银子装的满满当当地锦囊出来递给那内臣,道:“多谢明先生通报。”
先前在来的路上,老国公爷便同她讲过这个明先生。他之前是在国子监那边负责誊抄一些内廷的妃嫔籍贯、册封诏书的执笔内臣,后而因写的一手好字,便被宫中的都知调往了福宁殿中做了一个洒扫的内臣。后来被官家发现此人颇通文字诗句散文一道,便留在身边成为了如今姜宫的内臣总管,因他姓明,故此人人尊称一声‘明先生’。
“臣安国公/妾安宁县主,给官家、圣人请安,官家万安,圣人万安。”
桃夭随着安国公照葫芦画瓢地磕了个头,但因今上未曾开口,便一直伏首跪着,不敢抬头。
“起来吧。赐座。”
却是皇后的声音响起,桃夭起身之后,迅速地往殿中瞟了一眼。皇后今日穿戴的有些家常,只是一件翠色的暗纹宫装,发髻上斜斜地插了一只金凤钗步摇,旁边坐着一个头发略略花白的男子,穿着一袭素色滚金边的暗纹圆领,头上倒是十分简单,只是一顶翡翠制的流云纹样冠,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大好。
“臣今日携孙女入宫,特来感谢官家与圣人赏赐的珍宝,臣当真是有些受用不起。”安国公一边说着,一边又携了桃夭起来做了个礼。
“安国卿不必如此多礼,你本开国老臣,功在社稷,县主不日又即将与太子喜结连理,本是一家人,不说这样的客套话。”这次倒是皇帝开口,听着声音倒确实能够听出来身子不大安乐,颇是有气无力。
皇帝顿了一顿,吃了口茶,继而问道:“朕听皇后说,前段时间你患了一场时疾,现下身子可好得差不多了?”
这话是冲桃夭问的,桃夭按照刚刚的姿势又施了一礼,有些紧张:“额,回官家的话,先前确实有些不适,但如今尽都好了。劳烦官家还记挂着。”
话音刚落,就听见皇帝笑了几声,转而又咳嗽起来,半晌之后定了定气息,笑道:“这是哪里的规矩,听着文绉绉的。‘回官家的话’?当真好笑。无妨,你就当此处是自己家就是。”
桃夭听完,心里是一万个后悔。这该死的清宫剧,自己大学那会儿可没少看,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想着,姜国是不兴这个说法。
“妾的这个说法不过是讨官家笑笑罢了,多笑笑,官家兴许就能多吃几碗饭,这身子也就硬朗了。”桃夭说罢,自己听了都觉得好笑,想她一个三十出头的御姐,到了这里还要装作十六七岁的含春少女扮痴扮娇地说话。
众人听了这番话,都笑了起来,这殿中的气氛也就没有刚刚地那么死板,正巧逢上宫人们捧了茶汤来奉上,皇后见状,笑着道:“今日宫中新制了荔枝好郎君,这个天气用来佐茶最好不过,县主尝尝。”
桃夭侧首看旁边小茶桌上,见一莲花状的瓷盘上堆着各色不一的荔枝蜜饯,拈了一颗尝尝,酸甜可口,唇齿生津,是而桃夭笑着转过身来应承皇后:“果然不错,宫中的手艺确实比外头的好了许多。怪道是‘锦里只闻消醉渴,蕊宫惟合赠神仙’,当真鲜美。”
此句话毕,霎时间殿中鸦雀无声,皇帝听后只是草草地皱了眉头,皇后则是面色一冷,就连安国公也转过头来面带异色地看着她。
可怜她手里还握着另一块蜜饯,此时此刻见众人神色有异,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