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双嫩如白玉、指如青葱的手拉开帷帘,顾盼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
周嬷嬷麻溜儿地跑到顾盼马车旁,身子不自觉向前倾了倾,虚虚向将顾盼扶下了马车:“姑娘安好。”
顾盼微微颔首,朝翠蕊使了个眼色,翠蕊立马上前接过周嬷嬷的手,还顺手递了个荷包过去。
她掂了掂,还是那样重,顾家真不愧是江南排得上名号的富户,每次随手打赏下人的钱财都这么多。
周嬷嬷嘴角的笑容更加真切几分。
顾盼随着周嬷嬷从角门而入,沿着前厅花园,乃是江北此地特有的雄伟壮丽,参天大树蔚然而立,假山流水层层叠叠,虽看着朴实无华,却无一处不在彰显尚书府谢家百年的传承。
一如自己进谢府的那日。
那时自己之前在江南,差点被当地豪强魏涑强娶了去。
无奈北上京城,只为在女学中求一安身之地。
可如今,女学的前路被那样血淋淋的撕开,前方不再是不用嫁人也可以受人敬仰的女官,而是满足皇族将世家踩在脚下的快感而诞生的禁脔。
顾盼的脑中百转千回,面容也不自觉严肃起来,安静地随周嬷嬷向前走去。
待进得厅堂,堂中坐着一贵夫人,旁边的丫鬟轻轻用扇子给她扇着风,整个内室没有一丝声响。
顾盼调整好自己的呼吸,面上带出三分笑意,轻轻地走入内室。
美人玉一般白皙的手指轻轻撩开帘子,巴掌大的小脸儿上上一双美目微微上扬,屋外的阳光在她的发梢跳跃,也给她脸上、睫毛上都镀上一层金辉,照得她的眸子像是琥珀。她娉娉婷婷地走来,就已经美得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让人眼睛里再也瞧不见这屋子里华贵的古董器皿、也瞧不见她身上江南时兴的锦衣华服,只能瞧见她这个人、她那张脸。
好一个顾盼生辉的美人!
丫鬟婆子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就算看了顾家小姐百遍千遍,她们还是会为这样的美丽而震撼。
堂中的贵夫人似乎也察觉到什么,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怔愣,还是周嬷嬷上前晃了晃她,她才回过神来,笑语:“愉周回来了?快上前让干娘看看。”
是的,堂内的贵夫人,尚书府的二夫人,名门世家周家的旁支小姐,是顾盼的干娘。也是顾盼在这偌大京城的依靠。
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相信。
其中渊源,恐要从十年前说起。
大安朝虽是新朝,但仍然保有“撞名”旧俗。
据说顾盼小时候体弱多病,父亲母亲为她在路旁陈列果品,焚香烧钱。恰遇谢二夫人至,当时谢二夫人膝下无子、笃信佛理,见她玉雪可爱,又似与她有缘,谢二夫人便认了她做干女儿。但两家毕竟无亲无故,也不好正儿八经地按照“撞名”的礼节真让顾盼姓了谢二夫人娘家的周姓。
便折中将小名改为愉周,望顾盼能给她带来一些欢愉,以作纪念。
但在外人眼中,哪怕不是姓,只是小名里沾了这四大世家之首的周,就已经是顾盼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据说周姓乃是商周时期皇族姬姓的后人,后因战乱避世,才将一族的姓改了周。
自撞名后,顾家在江南的生意就更是做的如鱼得水。现今顾家一半的财富都可以说是沾了周这个姓的光。
顾盼赶忙上前握住谢二夫人的手,软软糯糯又亲亲热热地叫了声:“干娘!我不在的这十日,您可有想我?”
这一声干娘真是把谢二夫人的心肠叫得软了下来。
还记得刚刚认顾盼做干女儿的时候,三四岁的小娃娃,咿呀学语,连娘也不会叫。
可第一个叫出来的词竟然是干娘!
更让谢二夫人惊奇的是,她原本成亲多年都膝下无子,却没想到认了顾盼做干女儿后,她竟一举得了双生子!
“当然想你了,想你的琥珀核桃、宋嫂鱼羹……”
“好啊干娘,原来只是想我的菜,不是想我的人啊!”顾盼嘴里打趣,心里却暗暗放下心来,也不枉费她每次休沐日都变着法儿地给谢二夫人做些新鲜菜品。
顾盼来京时,为的是女学。
女学对她的诱惑太大,她像是饥渴的旅人在沙漠中望见一片绿洲的海市蜃楼,只想拼命奔跑、拼命靠近。
而女学仿照国子监,一旬方可休沐一日。这样一来,顾盼和谢二夫人相处的时光实在是太短暂,
幸好谢二夫人尤爱美食,顾盼常给她做些新鲜糕点、菜肴,慢慢地,谢二夫人是每旬都盼着顾盼的休沐日。
水滴石穿,成事在人。
女学这条路行不通了,那就换一条路。
顾盼心中升起一簇小火苗,她的斗志又熊熊燃烧起来。
“干娘,女学那边我想请两天假,好好陪陪您。”顾盼将头靠在谢二夫人肩膀上撒娇道。
这下轮到谢二夫人惊讶了,顾盼自来京城,便将入女学当作头等大事,一刻也不停歇。甚至隐隐表露出不想嫁人,想留在女学做女官的想法。
要谢二夫人来说,女学不过是她们闺中女子交友游玩的场所,哪里值得这样费心思?
但顾盼坚持,谢二夫人也不好驳她,如今正好,谢二夫人爽快道:“正好,明天是柱国公夫人的寿宴,你与我同去吧。”
柱国公崔家?
这倒是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