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上巳节,春和景明。
京城的王公贵族、文人墨客、市井百姓皆出城踏青,城外有条小河,蜿蜒曲折,名曰“之溪河”。河边正是“秾花轻著雨,细柳淡笼烟。燕翦当风掠,莺梭拂露穿。”①
顾盼搀着谢二夫人临河而行,与谢家众人一起往之溪河的源头之溪山上去。
河边贵族年轻男女三三两两,有的甚至故意往草垛子里走,身边的长辈也是笑骂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上巳节,本来就是女儿节,便叫她们宽泛些吧。
“愉周,你也不必陪我,自去玩儿吧。”谢二夫人拍拍顾盼的手,笑着说,颇有几分鼓励的味道。
至于是鼓励什么,顾盼眼角又瞥见一对儿往草丛里去,眼角抽了抽,脸又红得和水蜜桃一样。
“是,干娘。”顾盼脸虽然很红,行动却从善如流,离开了谢二夫人往旁边走,撇了眼谢家的队伍,顾盼小声问银袖:“你确定今日崔三郎也是走的之溪河?”
银袖用力地点了点头:“奴婢确定。崔三郎身边的小厮曾经到咱们的书铺里买青山墨,指名是今日崔三公子要在这之溪山上作画用的颜料呢。”
“甚好。”顾盼微微提起裙摆,脚步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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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溪山因与“知悉”同音,古往今来引得不少文人雅客来此留下墨宝,往来行人留下游记也甚多。
顾盼曾在一本游记中读到,这之溪山之所以得名“之溪”,是因山中溪流众多,蜿蜒曲折,但最后都将汇集在一处,共同流向京城方向。
而那一处,便是登这之溪山的必经之路。
顾盼此刻正在离那汇集处不远的高台上,一动不动地在往来人群中搜寻着自己的目标,像一个优秀的猎人,安静且专注地等待自己的猎物。
高台虽高,却隐于山间,下方山路上的行人并不会注意。
所以当顾盼见到泰安公主和她心心念念的怀晏世子,只当自己是在看戏,甚至有点遗憾为什么没有随身携带一些瓜子儿,倒是少了许多乐趣。
男子在这样的节日里便没有着他一贯的玄色世子服,而是换上了与之相反的白丝织锦长衫,腰间系一条织金绦带,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活脱脱一个世家公子模样。
只见泰安公主提着她华丽的裙摆艰难地跟在周怀晏身后:“怀晏哥哥,等等我。”
周怀晏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一样,在前面闲庭信步地走着,眼角往林间一撇。
“怀晏哥哥!”骄横的公主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漠视,大声斥道。
周怀晏宽大的背影停下来,织金的锦缎上泛起冷冷的光:“公主有何指教。”
声音冰冷又不耐烦。
看着从小在自己心中宛如神仙一样的男子,他依旧那么好看,那么高贵,泰安公主的声音软下来:“你……你就不能等等我吗?”
“我为何要等你?”
“因为……因为你答应陪我郊游的。”
“前提是,公主将那局棋解出来。”
“我解出来了呀。”
“是吗?”
周怀晏背对顾盼,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他的声音实在是冷漠,甚至已经隐隐有几分不耐。
只听他接下来说:“泰安,你我都知道那局棋究竟是怎么回事。真正解下棋局的人……”
顾盼本能地赶到危险,正想要逃却已经为时已晚,周怀晏果真回身看向她,用眼神抓住了她。
春日树梢上的嫩芽悄悄绽放,两个猎人的眼神在这些嫩芽之间激起激荡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