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不由心生懊悔,此处本全是名门贵女,若是她们礼仪不当,恐怕世人还要称赞她们不拘小节,乃真性情。可她本就出身商贾,世人见她如此,只会说她不知礼数,粗鄙不堪。
在这女学之中待得久了,怎么连这样最基本浅显的道理也给忘了呢。
顾盼的背又挺得笔直,周怀晏也已走近这群女学子。
崔尚宫道:“圣上开恩,特请怀晏世子来我女学,为众位学子传道授业解惑。从今日起,怀晏世子便在我女学做授课先生,教授诗、画、棋三道,”
崔尚宫话尚未落,女学众人便忍不住欢呼出声!
她们大多只听过怀晏世子的美名远扬,从未与他有过什么来往。没成想竟然能在女学一睹这位世子的风姿,又如何不让人激动!
便是泰安公主,也忍不住开心。
她欢快地像小兔子一样跑到周怀晏的身边,拉起他的衣袖,问他:“怀晏哥哥,你是为了我才来这里做先生的吗?”
周怀晏抬脚往堂内走去,被泰安公主抓住的衣袖也慢慢从她手中扯出,泰安公主也没有恼怒,依旧欢快地跟着周怀晏。
路过刚刚顾盼与泰安公主的棋盘时,周怀晏淡淡地扫了顾盼一眼。
她此时倒是低眉顺目,乖顺异常。
就像她棋盘上的伪装一样。
周怀晏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径直走入堂中。
众女随后,也进去了。
顾盼没法,也只好进去。
但她心中总觉得不妙,像是猎物被猎人盯上后的不安。
“某不才,由圣上钦点,为各位传道授业解惑。人生逆旅,竟与各位有此师徒缘分,倒也是一桩美事。还望各位凝神静气,学有所成。”
凝神静气。
…
顾盼悄悄看了一眼周怀晏,他高坐明堂,端正大方,看起来不像是暗中讥讽。
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顾盼又垂下眼帘。
却不知她垂眼之时,周怀晏的目光便落在她的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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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周怀晏来了女学做先生后,顾盼明显感觉女学各位学子衣裳换得更勤了,首饰戴得更亮了,就连脂粉,也扑得更厚了些。
顾盼很是满意,让银袖传话京中各大铺面,推陈出新,务必把怀晏世子吹起来的这股风刮起来的银票,收入顾家铺头的囊中。
顾盼在自家首饰铺头里忙着数钱的时候,崔祐贞却带着崔衔及他母亲崔三夫人上门拜访谢二夫人。
彼时,谢二夫人正在和周菁说着顾家的种种好处。
“菁儿,你不要小看顾家是个商户。虽说是个商户,可能在江南这种富商如流的地方屹立不倒上百年,可就不算是普通商户了。就算她家背后没有依仗,就凭这百年间当家人的能力和魄力,你哥哥娶愉周,就不会有错。”
周菁虽然才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说出的话却十分老成:“姑母说的是。她家虽然是商户,但只要她恭谨克礼,不做出辱没我周家门楣之事,弟弟应当也是愿意的。”
谢二夫人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反而很是开怀,对周菁说:“溧儿和愉周的婚事要是敲定了,你便也能相看人家了。”
这话一出,周菁哪里能接,只能低头默不作声,手中的帕子却是捏了又捏。
他们这一脉,母亲早亡,父亲是个不管事的,天天只坐而论道,家中银钱早已入不敷出。
若弟弟的媳妇也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周菁便连相看的底气也没有。
无它,穷耳。
周菁正不知道这话如何能接得下去之时,有丫头来报:“禀二夫人,女学的崔尚宫携家中亲眷来拜见。”
谢二夫人放下茶杯,疑道:“她怎么来了?”
但谢二夫人顾忌这崔尚宫总归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还是让丫鬟请进来,又对周菁道:“菁儿,你先到碧纱橱后头去避避。”
周菁如言去了。
崔祐贞入门来,谢二夫人没有想到,她竟还带了其他人。心中虽然疑惑,谢二夫人倒没也没有表现出来。
“尚宫大人一向贵人事忙,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还带来了客人?”
崔尚宫与崔三夫人相视一眼,方开口:“是我这三嫂嫂央我今日一定要来拜访你,她着实欢喜你那干女儿顾盼,想要聘来她家作新妇。”
谢二夫人听罢,原本往嘴里送的茶一下没拿稳,反倒呛了自己几下。
碧纱橱里的周菁,听到这个消息更是一惊,手里的帕子搅了又搅,几乎皱得不成样子。
顾盼要是嫁给崔家,她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