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整个房间弥漫着令人心悸的寂静。
顾盼是有一瞬间的怔楞。
四大世家之首、有英国公爵位世代传承的周家世子,想要她?
只是这个要,任谁来看,都不会是“娶”的意思。
顾盼本人没有什么贞操观念。
她小时候上山下水地摸鱼,生长在山野之间,便是光着身子在河里游泳也是有的。
可能小时候的经历最为刻骨铭心,后来她虽认了周璟柔做干娘,学了些世家礼仪,但都是面上做给人看的,并没有过心。
她跟着老翁学琴的时候、跟着父亲学做生意的时候,学的也都是敌进我退的战术。
脸皮能修炼得多厚就得修炼成多厚。
贞操?
那是什么东西?
是能赚钱还是能在战场上杀敌致胜?
都不能。
没有用的东西在顾盼这里一律不值一提。
可是顾盼的脸还是被气得通红,仿佛五脏六腑都直往天灵盖上冲。
他要她?
她觉得自己被深深冒犯了。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泰安公主,周怀晏还会这样直接地对她说,他要她吗?
周怀晏一直避着泰安,不就是因为泰安是他不可以随意招惹的人吗?
想通这点,顾盼感到羞怒,一下子将周怀晏的手挣脱开,冷冷道:“怀晏世子慎言,我可是你表弟的未婚妻。”
周怀晏不妨顾盼会一下子用力,倒真的被她挣脱了,手掌心空落落的。
她为什么总是说一些他不爱听的话?
他轻皱眉头,将手收袖中,话锋一转,道:“我要你,来为我做事。”
嗯?
他是这个意思吗?
“还有,我刚刚说了,你与崔衡,并不相配。”
“做什么事?”顾盼直接忽略他的后半句。
“依旧是你擅长的生意。你带着顾家的铁矿归诚于我,我包你顾家此后在江南无人敢欺。如何?”
“我为你做事,你让我嫁进崔家如何?”讨价还价是顾盼在商场上的一贯作风,今天说完之后却觉得周围两嗖嗖的。
“我刚说的话你没听懂吗?”
“你说的话,我就一定要听吗?”顾盼的手臂上还残留着刚刚周怀晏的热气,她大着胆子试探周怀晏的底线。
他却一步步地往前逼近,语气冷硬:“你说,玮平要是知道,你与那魏涑在江南故地之时,曾悉心照料于他、与他青梅竹马般地长大,两家甚至曾经交换过信物,几乎与定亲无异,他可还会一如既往地喜爱你?”
顾盼一窒,他还查了这些?
看着眼前这个寸步不让的人,顾盼才明白,此时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蛇打七寸。
野心政治家,终于露出了他的爪牙。
“世子,有么有办法不让他知道呢?”面对周怀晏的逼近,顾盼不得不虚以为蛇,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攀上周怀晏的衣领,若有似无地、仿佛就快要触碰到他的皮肤。
“我给你机会,你自去和他说。”
呵呵,还是不放过她。
顾盼的小手耷拉下来,顺势一个侧身坐在椅子上,端起刚刚周怀晏煎的茶,又给自己到了一杯。
已经凉了。
但她还是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世子,其实我嫁给崔衡,对你的好处不少。”一杯冷茶下肚,顾盼冷静道。
“哦?愿闻其详。”周怀晏也坐坐下,似乎很有兴趣听听顾盼怎么说。
“你看,你想要顾家的铁矿是不是?我猜你应该也还没有拿到对不对?否则你也不会来找我,而是直接把我杀掉或者是直接把我父亲杀掉,好让铁矿易主,对不对?”
周怀晏挑了挑眉,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说杀人的时候倒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顾盼见周怀晏这个态度,便知道自己是猜对了,继续道:“玮平是世子您的表弟,他的母亲与您的母亲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我若是与他成婚,便是您的弟媳,自然唯您马首是瞻。这铁矿,也可以当做我的嫁妆,一并嫁入崔家,任凭怀晏世子驱使。”
顾盼可能自己不知道,她说服人的时候,眼睛里散发着某种夺目的光,就连周怀晏这种野心政治家也差点被她吸了进去。
可惜,是“差点”。
周怀晏见过太多谋士,他最擅长的便是在众多谋士当中挑选出最厉害的。
再打击她、安抚她、欣赏她、最后完全笼络住她。
“玮平出身的博陵崔家,嫡系传世数百年,乃是世家之中最重门第之氏。族中百年不与庶族通婚。虽说三十年前天下大乱,世庶之隔被打破,可崔家迎娶的也是公主。你凭何会觉得,玮平对你的那点喜欢,可以对抗家族乃至整个世族的力量?”周怀晏拿起茶杯在手中慢慢转圈,矜贵慵懒又胸有成竹。
“即便我以铁矿为嫁?”顾盼不甘心地问。
“即便你以铁矿为嫁。”周怀晏斩钉截铁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