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将戴着玉戒的右手微微抬起,又微微往下一点。
银萋话未尽,便被头顶无人可见的巨大龙掌压倒在地,被迫跪倒在焱和璃殊的眼前。
焱又瞥了眼落尘,在朝凤和落尘诧异的眼光下,向着殿外勾了勾他修长的手指。
忽而狂风袭来,殿外被庞越吃秃不少的雪栀树,被风席卷而过,千百片雪栀花瓣化为白刃,瞬间在银萋身上留下千百道伤口。
一袭白衣霎时嫣红,一如落尘身上的一样。
银萋仰望着他,神情有一瞬的不可置信。
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冷静。
她声音抑制不住地透出一丝怒意,道:“神龙焱,你的力量竟然……”
随即,她又改口,看着他的眼睛,道:“神龙焱,君上她受众神推举,是掌管这六界大事的代君,是你的龙君令上,敕令你毕生守护的佛门之花,是唯一能为你生儿育女,同你白头偕老的未婚妻子,你,可以不待见我,却不该让她受辱。”
璃殊闻言,心里嘀咕:想必是因为这脆皮龙身份尊贵,这姑娘才屡屡显摆自己主子是“佛花”,非要强调个“般配”,兴许是不想自己的主子被他看不起?可那芳芜看起来,又不爱他,又怎会在意他怎么看她?这银萋是不是过于护主了……
不对,她的主子既不爱他,又受众神推崇,那为何要勉强自己同他成婚?两人身份都如此尊贵,谁做得了他们的主?
还是…是我误会了,她爱着他,可是却真的宽宏大量到不介意他心里装的是别人?是我小人之心了?
要么…就是她出于某种目的,必须同他成婚……
可为了什么呢?为了身份地位?
哎,管她呢,无论如何,她不该纵容手下欺压无辜之人。
罢了,那芳芜姑娘那么漂亮,也许这龙求之不得呢,我还是别瞎参和了……
她又忘了,灵修之时,焱是听得见她心里的小九九的。
“本君不觉得她漂亮。”
那声音传到璃殊的脑海中,惹得璃殊抖了抖。
得,敢情我这么多小九九,你只在意这点?
焱不曾看芳芜一眼,揉揉眉心,叹气,道:“你该明白,六界之主的位置,是本君懒得坐,不是坐不得。众神聒噪,不是本君杀不动,而是为了你们这样的东西折本君的寿,不值得。至于妻子……”
焱无语得笑出了声,撑着手道:“究竟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没记错的话,本君诞生之际,那佛花便有千岁之龄,动作快些,她儿子都有本君这么大了吧?”
“没想到她看起来与我们同龄,竟已有两千多岁,真是驻颜有术。”璃殊感叹于焱的毒舌,又忍不住佩服起芳芜来。
“你今日如此对我,你可知,这是对代君的不敬?”银萋后槽牙都快咬碎,同她顶上压下的巨掌抵抗着,却无果。
“笑话,若是她在,本君也必让她跪拜于前,你又算什么东西?那几个糟老头子倒是给那佛花脸面。代君……”焱再次不屑地笑出了声:“神界千尘阁所载史录本君读过,可从未见过什么‘代君’。”
“神龙焱!”银萋怒斥。
“怎么了…”焱思忖片刻,问道:“你叫?”
随即,他又道:“罢了,说了本君也记不住。”
银萋忍无可忍,以全身神力,奋力与龙掌对抗,终于得以站起来,她转过身去,本欲离开。而焱似是想起什么事来,又伸出手来,往下一松。
银萋转过身后,再次被焱逼着,向着落尘的方向半跪。
她看了落尘一眼,冷笑着向落尘柔声道:“这位小仙侍,方才是银萋多有得罪,实在抱歉,万望你原谅。”
落尘见状,轻声道:“神君请起,落尘受不起。”
小乌龟是真心这么想的。
紧接着,落尘道:“银萋神君,君上不日前,才承受过水柱之灾,身体虚弱,才需要多多休息。今日请您与芳芜神尊先离开,也是怕二位白白等候,并非刻意为难。许是落尘当时没说明白,落尘也有不妥之处,请您谅解。”
落尘在朝凤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向她作揖。
“身体虚弱?”银萋斜眼,低声自语:“我看未必。”
“什么?”落尘没能听清银萋的话。
焱终于收回神力,倚着手,打了打哈欠。
银萋站起,扫扫身上的尘土,笑容透着寒意:“没什么。”
话落,头也不回,依旧不减半分傲气地离开了。
璃殊化回了人形,站在焱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焱兄的嘴真是利如刀剑,这可比,把她打的落花流水,还要厉害的多啊,受教受教。”
朝凤看着银萋离开的背影,回过神来,将落尘扶坐于一旁,将随身带着的伤药给了他,微微一笑,背对着焱道:“这是本殿第一次觉得,你龙君焱,也是有人情味的。”
落尘忍住没有出声,却没忍住自己不争气的眼泪。
焱却也是第一次明白,原来他身边的人,对他所求,确实不多。
而他见到满身伤痕的落尘,之所以感到不悦,是因为,原来薄情如他,也是希望他身边之人,能够平安喜乐的。
焱闭着眼,微微勾起唇角,道:“记得报恩。”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殿中除了他以外的三人,无语地跌了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