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炽失魂落魄地走到宾馆门口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他。

他以为是幻听，顿了几秒，又准备继续往前走。但是他又听见了。

“夏炽。”

他转过身，看见徐霁拖着行李箱，踏着落在雪地上的月光走来，黑影短暂覆上光影，随着徐霁的前行变换位置。

不知怎的，夏炽突然想起了余光中的那首诗：“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不过，他的爱人没有笑。

夏炽怔在原地，直到被一个温暖的拥抱真实地裹挟，对方的体温和心跳透过厚厚的衣物传递，他才终于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不是梦。

他收紧胳膊，把他的爱人紧紧圈在怀里，头轻轻埋在他的肩头。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徐霁语气带了责备，一滴温热的泪落在了夏炽的肩上，浸入黑色的大衣，很快躲起来了，“我找不到你，快担心死了。”

“对不起。”他像一只大型犬一样用脑袋在徐霁的肩头蹭蹭，“手机应该是没电了。让你担心了。”

“我一点也不想接受你的道歉。”徐霁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脖颈，“这是惩罚。”

夏炽突然被逗笑了，原来冷静如徐霁，也是会有耍小孩子脾气的一面的。

他正想和徐霁打趣几句，却在听见徐霁下一秒出口的话时收起了笑容。

“夏炽，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的试用期提前结束了。”

“徐老师，我做错了什么我都可以改的，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

“我的意思是，”徐霁突然松开手，脱离夏炽的怀抱，注视着他的眼睛，出声打断了他，很认真的说，“你转正了。”

“我知道，但犯人还可以戴罪立功呢，徐老师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等等，你说什么？”夏炽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转正了？”

“嗯，你转正了。”徐霁点头，一副哄小孩的表情。

“我真的……提前转正了？”夏炽不放心地再次确认。

“嗯。”徐霁抬手拍拍他的头，“真的。”

夏炽也许是因为今天一天都过得太奇幻，一切的发展似乎都在他意料之外，所以还是有点懵，生怕是自己听错了。

“我真的……”

徐霁没有给他确认第三次的机会，双臂像水蛇一般游走着盘上他的脖颈，踮脚以吻封住了他的发问。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银丝还恋恋不舍地连接着两人的唇，月光和雪色的映照下，两人纠缠的凭证如此闪耀，雪月作证，银光粼粼。

“我爱你。”

“我爱你。”

此时此刻，两人微微带点喘息的声音交换着告白的通用语，但此刻好像除了这句话，别的话都不够合适。

“为什么不是‘我也爱你’？”徐霁问。

“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爱我，所以才爱你。我爱你就是我爱你，只要是你，不论你爱不爱我，我都会爱你。”

如果说知道他对他的暗恋和他那段时期的遭遇不心疼肯定是假，但他绝不会抱着同情或者亏欠的心情去弥补他的男朋友而给他更多的爱，他会爱徐霁，只是因为他是徐霁，他不会因为徐霁爱他更久就觉得要补偿他所以爱他，那不是爱，那是同情、是愧疚，那些徐霁从来不需要。否则他就不会选择沉默。他爱他，是把他当成一个平等而完整的人来爱他，是因为爱上了他所以爱他。他爱徐霁从前和这段经历无关，以后也和这段经历无关。

“你不是讨厌文字游戏吗？”徐霁笑了，“怎么也学会了。”

“没办法。”夏炽注视着他的爱人，“我男朋友喜欢，只能投其所好。”

“我可不好这个。”徐霁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惹得夏炽突然把头挪开，用手捂上耳朵，一副“小孩子怎么能听这种话”的表情。

“徐老师!”

“男朋友。”他笑着戳戳他的脸，一副得逞的表情，“害羞啦？”

夏炽拿走他手上的行李，快速拖着他的男朋友走进宾馆，进入自己的房间。

徐霁以为他会顺着自己的调戏去做一些他们其实本就做过的事情，正准备伸手去拿床头柜上的套套时，却被夏炽突然抱住了。

“徐霁。”夏炽少见地喊了他全名，“辛苦了。”

父母陪伴缺失的成长太辛苦了，默默承受那些欺凌太辛苦了，沉默安静地喜欢他这么多年，也太辛苦了。

刚刚他的手指戳上他的脸颊，他的眼前突然就浮现了苏榕所讲述的，他们翘翻徐霁指甲的场景。

他那时有多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