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相护,马车相送,这般上学堂当真惬意。唯一让扶疏有些为难的,便是首日入国子学必不可少的自赞。
虹城里,扶疏没有同龄人相伴,自然也没有什么高谈阔论的经验。如今面前满座的重臣子弟,扶疏倒不是惧于身份贵贱,单纯只因在这么多人面前假意言道而有些发怵。
“浮生无可避,自心无愧行。”
这是扶疏在虹城道观内读到过的一句话,扶疏颇为喜欢,现下述来也合时宜。熬过了一番客套的问候,扶疏安心坐下,这才有了闲心观察着周围。
今日国子学讲课的先生正清点着人数。这国子学中有十来人,一些世家子弟并非日日前来。扶疏目光大致扫过,唯一认识的二皇子鸿徽晚今日竟也没来。
大抵是皇子有专门的少傅为之授读吧。扶疏正思量,却听到先生开口问道:“今日为何二皇子又未曾来国子学?”
最前正坐之人立即拱手尊答道:“先生勿要生气。方才我还在东宫见到了胞弟,他大概被什么绊住了脚,这才会晚来片刻。”
扶疏抬眼看去。此人年龄与鸿徽晚一般大,周身服置虽与其相似,倒是低调沉稳许多,看来是同胞的大皇子——鸿业晖。
先生却不听这般替其说话的言语,往外张望:“这回可不能再放过他了,来人,让侍卫去……”
大皇子鸿业晖与之自幼长大,鸿徽晚生性潇洒,大皇子也是了解的。若是让父皇知晓二皇子屡次如此,定要落下责罚。
见先生动了怒,鸿业晖连忙站出来劝道:“先生勿急,唤守卫寻胞弟未免兴师动众,我这就去寻。”
鸿业晖不曾落下任何的课程,笃学好问,国子学的老先生们自然疼爱。
“你坐下。”不愿因寻人耽误了大皇子的授读,先生转而问道,“那众学子可有愿去带回二皇子的?”
在座之人都是各世家宠出来的子弟,此番来国子学,按宫中要求并没有随行伴读,自然不愿亲自出去寻人。更何况,若是扰了二皇子兴致,因此惹得二皇子不悦,在皇上面前说一两句坏话,牵涉了家族的利益,可就得不偿失了。
认真寻也不是,不寻也没法交差,倒让人难办。众人有些别扭的目光互相张望推诿着。
“到谁去找了?”
“我去过了……”
“上次就是我去找的,侯大公子,按顺序到你了!”
一番乱中有序的叽喳讨论,话语的结尾,被点名的侯大公子一脸不情愿。他看了看四周,一脸淡然的扶疏恰好与之对上了目光,侯大公子登时想好了人选与借口:“李扶疏,你新来国子学,刚好在四处转转,不如你去。”
扶疏本是看热闹,现下倒被人当成软柿子捏了。她挑眉,手指指向自己:“我?”
大皇子目观全程,扶疏初次来国子学就被指使去做无关之事,终究不妥。他提议道:“先生,既然大家都不愿去,还是我去吧,并不碍事。”
扶疏走遍虹城各处山脉,寻人一事在她看来本就是小事一桩。只不过,侯大公子如此看人下菜,倒让扶疏心中有些许不爽。
默默记清了侯大公子的模样,扶疏将目光从他身上撇开,轻言道:“我去。”
如今应下此事,是给了大皇子顺水人情,也不用拂去先生的脸面。国子学中众人听闻扶疏的答案,纷纷露出了事不关己的模样,各自安静翻阅着书卷。
坐在扶疏前方的一位女郡主有些不忍心,转过身小声提醒着道:“扶疏姑娘,去国子学南边那方花园,极有可能!”
“多谢。”扶疏心中有了掂量,颔首后向外走去。
宫中景致不错,微风暖阳,无人叨扰,找不找得到鸿徽晚另说。扶疏放宽了心绪,按昨日他领自己走过的路线慢慢转悠着。
一路观望着,临近国子学最南边的一颗古树枝干上,扶疏当真寻到了二皇子的身影。
春日叶影繁茂,若不是鸿徽晚腰间的金系带与玉扣折光醒目,此处树杈实在是一处隐秘之处。
“叨扰二皇子,不知二皇子可有尽兴?”
扶疏站在树下,忍住想要挖苦的语气,正经行礼道:“树枝之上定然不如国子学的座榻舒适,是时候该回厅堂了。”
“今日是扶疏姑娘来寻啊……”鸿徽晚掀开树叶,看清了来者,惊讶一瞬,又随即见怪不怪地猜测道,“你这是被他们推诿至此吧?扶疏姑娘你且回去吧,就说没见到过我。”
说罢,他又将手臂举回了头下枕着,一副惬意模样。
“二皇子既然心中明了,为何还不愿回去?”扶疏不解鸿徽晚的做法,“今日好歹是我第一日入国子学,便得浪费授读时间费心力来寻你,当真不领情。”
“若我现在回去,先生定要罚我抄写国子学戒律。”
鸿徽晚见扶疏如此严肃,从枝干上坐起身,捂着手臂,装着可怜模样暗示道:“这手臂的伤口疼得紧,怕是笔都抬不起来了,这怎能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