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徽晚目光追随着她,不放心道:“所以你选择了何时说明一切?若是你与李府一起入宫到父皇面前,提前知会一声,我必然赶来为你辩护一二。”
扶疏显然没想到鸿徽晚会如此追问,心中一愣,她含糊笑道:“那扶疏先多谢二皇子了。时机若到,二皇子会知道的。”
扶疏整理着书卷,就要准备离开,鸿徽晚话语未尽,转圜着开口:“距离那日戳破了你的身份,已过了许久……”
他顿了顿,摩挲着衣袖,一口气道:“我这才发觉,我竟还不曾了解你在虹城的过往。”
扶疏停下手中动作,歪头反问道:“二皇子可是不舍了?”
“什,什么!我是照例要查问清楚罢了!”鸿徽晚一惊,急急忙忙撇开衣袖,背过身反驳道。
扶疏倒是被鸿徽晚这般反应弄得莫名其妙,她似乎都还没回过神,自己方才答了何话。
国子学道路尽头,李府的马车遥遥出现,扶疏心思便也不在二人谈话中了。
她冲鸿徽晚快速行过礼,道:“二皇子,今日不早了,来日,或许还有机会可以讲给你听。”
鸿徽晚张口想再说些什么,还是只摆了摆手,目送着扶疏上了马车。
不知为何,扶疏此般承诺,倒有几分哄着他的意味?
乱了套,真是乱了套了……鸿徽晚无声笑了,悠悠转身离开。
李府中。
李云柯明日便要入学,正乐呵试着国子学的衣裳服饰不愿脱下,闹得府中上下风风火火。
李氏夫妇只当是需寻常一日,注意力并不在扶疏身上。
不过此般,正是扶疏心中所愿,她食过晚膳,便独自一人回了房。
明暗闪烁的灯烛下,扶疏指尖划过折好的信纸,再次将其摊于书案上,目光也变得晦涩不清。
一封是留给李府的陈情信,而另一封,是阿娘寄给自己的书信。
阿娘在信中语气甚是急促,显然担心得紧。此番洪涝之灾,虹城多少会收到波及,想来是虹城情况所迫,阿娘才会如此急切。
若是亲自述说原委,扶疏没法预料将会发生何事,又会在长安城中耽误多久。扶疏已作好打算,无论如何,她必须得先回去寻见阿娘一趟。
今日对于鸿徽晚,扶疏从未全然交付心中所想,故而没有说出心中打算。
鸿徽晚仍以为她会当面坦白请罪,并不知道,明日扶疏留下这一份书信,便要悄然远走了。
这封陈情信,扶疏反复琢磨了许久,书了整整三尺书卷,仍道不尽心中复杂心绪。
扶疏知晓,若为君子,应是当面承担起一事之责。
可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胆小鬼。
或许阿娘的催促只是一丝由头,扶疏真正害怕的,是不敢亲眼面对这一切变得支离破碎的模样,也不敢看见李夫人和李云柯逐渐变得失望而又痛苦的眼眸。
于是,扶疏只敢将想说的话书写在信件上,再转达给李府。
长叹一声,心中愧疚却没能消弭半分。
打开平日里入国子学所用的笈囊,扶疏静看着里面的物件:
李夫人亲手绣的手帕、李云柯偷偷塞给自己的零嘴还有李将军为自己所请的一柄护身符。
这些都是载着对真正李府嫡女宠爱的物件,扶疏一件件拿出清空,只留下一本自己抄录的虹城史和放着金簪的木盒,又在木盒缝隙间夹入阿娘寄来的信件。
扶疏环顾着房间确认无所遗落,她来时便两手空空,去时能有这两物件傍身已是足够。
叠好衣裳,扶疏换上一身素衣,指尖触碰到一直挂在胸前的平安扣。
差点忘记了此事。
扶疏小心翼翼取下平安扣,缓缓放于枕下。当初是以这信物,申掌事才将她身份作了颠倒,既然申掌事说这是嫡女所留下的贴身物件,定然也要归还给李府,来日也好留作念想。
今夜尘埃落定,扶疏反而有一种镇定,这一切本不属于自己,她受之有愧。
不过……还有一件不属于扶疏的物件,扶疏也得带着——申掌事的令牌。这是扶疏与申掌事在虹城山上对谈时,她偷偷留下的证据。
明日一早,扶疏还得以此,破开自己离开长安城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