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手中握着信件目送鸿徽晚离去。
鸿徽晚扫过李云柯天真的眼眸,无声叹息,李府今夜恐怕是不得安宁了。
不过现下,鸿徽晚还无瑕顾及这些,马上要应付好父皇的问话才是最紧迫之事。
皇宫各处森严庄重,就像父皇的行事风格般,绝不会出现半分差池。
诺大宫中,谌学殿算得上最有意境和趣味的一座殿宇了。殿堂通透,殿内还挖了一处浅池作景,里面的锦鲤是鸿徽晚兄弟二人从小便开始养的,鸿嘉帝常选在此殿同两位皇子谈心。
鸿嘉帝看见鸿徽晚身影,遥遥招手唤道:“徽晚,快来瞧瞧,你这鱼儿可吃饱了?”
“父皇今日怎会突然有了空,替我与皇兄照看池中锦鲤?”
鸿徽晚笑着行礼,望着池中锦鲤欢脱摆尾,好奇猜道:“父皇莫不是知道今日我送皇兄出城赈灾,特意来问问情况的吧?”
“此乃其一。”
鸿嘉帝颔首,摆手让候在一旁的内侍都退下。半晌,鸿嘉帝沉吟开口:“徽晚啊,近来朝中众臣都牵系着水灾与太子人选一事。”
听闻此话,鸿徽晚默了神色。假装并不了解此事,不作表态。
观察着鸿徽晚神态,知子莫若父,这些怎能瞒得过鸿嘉帝。
现下朝中一半的眼睛盯着南部水灾,另一半则盯守着太子册封一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鸿嘉帝派出了大皇子前去赈灾。圣上心中的太子人选,朝中臣子便一下子心知肚明了,纷纷道,此事是为历练大皇子胆识,又可以此收揽民心。
经此一事,形势朝夕之间又发生着变动。更有甚者,揪着两位皇子幼时轶闻不放,参奏的折子一大堆。
这两件事关重大,鸿徽晚必然有所耳闻。
“朝中臣子性子各异,有些话在不同的人口中,便变了味。与其在他们口中听来后胡思乱想,不如你我父子在今日共同谈心一番。”
思量片刻,鸿嘉帝望向鸿徽晚,话语郑重而又轻缓:“朕确实有意立大皇子继任。”
鸿徽晚缓缓舒了口气。
自他幼时知晓“太子”一词为何意起,心中就已然默认不与皇兄争抢,听父皇此话反而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本以为此事父皇会直接用一卷圣旨下为定论,却没想到父皇会如此重视前来问询自己,倒让鸿徽晚没了措辞。
他低眸应声:“皇兄实乃最佳人选,父皇明智。”
鸿徽晚回答得几乎半分的没有犹豫,鸿嘉帝眉眼间却更加踌躇。
从古至今的皇位背后,便是腥风血雨,鸿嘉帝深谙此理。
当年,鸿嘉帝并非太子而是封居亲王,纪国为皇兄的天下。可皇兄在位时,仍忌惮其锋芒,进而听信阮丞相妄言,将纪国一度落入奸臣之手。无奈之下,鸿嘉帝发兵攻入长安城,讨伐奸臣阮沧郁,这才夺回皇位。
如今,将又是一轮春秋易换,鸿嘉帝唯恐自己的两个孩子又步入了老一辈的前尘。
鸿嘉帝按着鸿徽晚的肩,语重心长:“太子之位终有定论,父皇仍希望你兄弟二人和睦,勿要因此事乱了心神。”
“父皇做的决定自然是有父皇的道理的,何需同徽晚如此犹豫。”
鸿徽晚松了神色,冒出一大串逗趣话语安抚着父皇,“父皇也是知晓的,徽晚性子贪玩,悟性也不及皇兄,大皇子继任实为理所应当之事……”
这些话本是该同两位皇子一同说的,鸿嘉帝本想对鸿徽晚先作试探开导,却没想到鸿徽晚比当年的自己看得开得多,反倒是自己多想了。
早该了解鸿徽晚这般豁达的性子,鸿嘉帝无奈而又欣赏地看着自己这个已出落得挺拔的孩子。
“太子之位只有一个,总归是残酷。父皇所做的决议,并非将你二人比较,徽晚切莫如此自贬,看低了自己。”
鸿嘉帝兀自摇头,似有不可言道的隐情,犹豫道:“只是若不说开,担忧你因此心中……”
有些话呼之欲出,鸿徽晚心却悬紧了,等待着接下来父皇的话语。
与其说是鸿徽晚心中担忧,不如说是鸿嘉帝因难言之事而掣肘。
鸿徽晚看着父皇欲言又止,目光不自然地移向池中的鱼儿,试探道:“父皇,徽晚都懂的。”
有些话隐藏在心底多年,此刻便是时机,一旦说出口,就得彻底戳明。
鸿徽晚紧张地吞咽:“按儿臣的身世,能得到母后如此相待已是幸事。自始至终我都明白,纪国太子的身份,父皇来日要封给皇兄,也只能是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