黍卿道长刚想开口,见扶疏身后又走出一名陌生男子,黍卿道长神色瞬间收紧了一份:
“这位是……”
黍卿注意到鸿徽晚时,鸿徽晚也在打量着他。
先前只是在扶疏话语中知晓黍卿道长,鸿徽晚原本以为他是个鹤发童颜的和睦老人,却未曾想到黍卿道长如此年轻,看上去未及三十。
只不过他发间夹杂的几抹银丝,更添一份历世沧桑。
回过神,鸿徽晚率先行礼:“在下晚督察。”
黍卿道长略带疑惑地看向扶疏,扶疏摇摇头,没有配合鸿徽晚加以掩饰,手坦坦荡荡举在鸿徽晚面前介绍道:“纪国二皇子。”
黍卿道长在此处深居简出,也知晓自己伪装身份去往长安城,扶疏觉得并没有隐瞒的必要。
但扶疏狡黠眨着眼,难免让鸿徽晚觉得这是扶疏对他一直跟到此道观的小小反抗。
鸿徽晚的手有些尴尬地背回身后,重新噙着笑颔首面对黍卿道长。
黍卿道长眉间微凝,知道扶疏不是开玩笑,规矩行礼道:“在下黍卿,拜见二皇子。莅临寒观实乃黍卿荣幸,礼数不周,还请二皇子见谅。”
说罢,黍卿退却了一小步,屏息观察着扶疏。扶疏神色带上了些急迫,却明显不是因为二皇子。
扶疏道:“我阿娘有没有同你说些什么?自她知晓我在长安城,给我寄了一封信,我回来了反而寻不到阿娘,你可否知晓她在哪?”
黍卿斟酌了一二,拿不定主意。
扶疏在长安城众人面前应当是李府嫡女,如今问起在虹城的阿娘,当着二皇子的面,黍卿不知该如何开口。
“二皇子已知晓我是虹城的民女,此番就是为了查清李氏嫡女之事而来。”扶疏拍了拍黍卿的肩膀,揶揄道,“放心,二皇子菩萨心肠,黍卿道长你尽管说实话!”
鸿徽晚原本在一旁随意看着道观景色,听闻扶疏最后一句话,嘴角压不住地上扬几分。
黍卿道长心里有了数,点头回答着扶疏的问题:“自然是清楚的,她应当有寄信给你。”
鸿徽晚抬眼看了一眼,稍稍别过身,继续装作并不在意地偷听着二人谈话。
黍卿面色如常,继续解释道:“这些时日阴雨连绵,你阿娘出了虹城避灾,一时失了联系。待发觉你已回虹城,合适时机应当很快就会来寻你了。”
扶疏松了一口气,恢复了雀跃:“真的?那太好了,我这几天就在虹城等阿娘回来!”
二人的话语尽收耳中,道观屋檐下,鸿徽晚暗自沉思。
李将军说过,岑娘自扶疏被接走后,就再没在虹城出现过。可现下黍卿道长信誓旦旦地说出这些虚假话语给扶疏希望,究竟是想骗扶疏留在虹城,还是仅仅为了安慰她呢……
黍卿依旧如常问候着,二人显得颇为熟稔,“这些时日过得如何,我看你面色还不错。”
“李府人对我都极好的……所以我才愧疚,想要快点说清真相。”
扶疏抖了抖斗笠上的雨水,看向一旁无所事事的鸿徽晚。
像是记起了身后的鸿徽晚,黍卿道长谈定回头,邀请避雨:“二皇子要不要也进来坐坐?”
闻声转头,鸿徽晚看向黍卿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
雨溅起水雾,扶疏走上前快速把鸿徽晚拉入了道观宽敞之处,故意嘟囔道:“就是这二皇子,不但拦着我的陈情信,还老是把我耍的团团转。”
“咳咳言重了吧……”
见她撇嘴,鸿徽晚也不恼,只带着深意望向扶疏:“那扶疏你可要小心了,这世上可不止我一人会胡言乱道。”
接上扶疏的话语,鸿徽晚有意试探着黍卿道长。
黍卿道长察觉到他的目光,淡然如水抬眼,反而善解人意地替鸿徽晚解释道:“扶疏你的身份扑朔迷离,二皇子此举乃是护国之安危,情理之中,实在怪不得二皇子。”
“我知道啦……”扶疏随意摆了摆手,想要转换过这个话题,“黍卿道长,我想去看看道观中的书卷,不知可否方便?”
“自然。这里的一切都可以成为你的归属。”
黍卿染上笑意点点头,方想伸出手抚摸过扶疏发尖,鸿徽晚轻咳一声。
“多谢黍卿道长中肯之言。”鸿徽晚目光直直看向黍卿,“我此来并无强纠之意,来虹城追查也是为了寻清李府嫡女真相。”
鸿徽晚轻松语气中带着与生俱来的威慑。
“总会有一天能重新知晓真相,我相信,扶疏会选择回到长安城。”
“知晓真相和我回长安城有什么联系吗?要我回去认罪?”见两人都不说话,扶疏睁大了双眼,也默了声。
黍卿指尖滞住,看着鸿徽晚。
忽而,他释然浅笑。
“冥冥自有天意,二皇子就算想让李府嫡女的真相公之于众,现下也急不得。”
黍卿为鸿徽晚斟了杯自己酿的米酒,举起缓缓道:“既然二皇子是来虹城寻李氏嫡女,贫道也可稍作提醒——珠玉蒙尘,天地有数,有时真相就在眼前。”
酒香与言语皆有层次,鸿徽晚指腹抚过酒杯沿,细细品味着。
原本是担心黍卿道长并不知扶疏真正的贵女身份,会逾矩失了分寸,鸿徽晚这才肃了声色提点。
可黍卿道长这句话,与他本意分明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黍卿道长知晓扶疏是真正的李府嫡女,并且也在她的面前保护隐藏这个事实。
心中担负的重石轻了些,鸿徽晚试探道:“黍卿道长或许也是受人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