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被发现偷听,扶疏干脆拍了拍手上的水,光明正大的推门走入。
“我想了半天,觉得李府嫡女一事还是同我有些干系,我义不容辞。黍卿道长,二皇子,你们接着说,就当是我好心啦……”
房中,黍卿道长手中扁担像是持剑相对,鸿徽晚面色同样不佳,抱着臂正兀自委屈。
扶疏的声音越说越小,觉着气氛愈发奇怪。
看他们模样,约莫是详谈得并不愉快,鸿徽晚身边没了暗卫,更是因此事烦心。
扶疏思忖着,得尽快解决暗卫的问题才行。
“咳咳咳,那我先说?”
扶疏清了清嗓:“黍卿道长,你可知那虹山上真的有山匪吗?若是误闯,还能活着回来吗……”
“确有山匪,但已相安无事许久。”
黍卿道长开口一如往日沉稳,扶疏安心许多,专心听着话语。
斟酌着从何开始讲述,黍卿眼眸幽静:“你可知阮贼在多年前对虹城犯下的罪行?”
扶疏也随之思索,抬眼同鸿徽晚对上目光。
“丞相阮沧郁夺位掌权,数百民众自虹城起兵反抗,阮沧郁震怒,指兵镇压,屠半数村民以作抵罪。”
扶疏轻声念道,这是此事在虹城简史上有过的记载。
黍卿点点头,目光中是慈悲的忧伤:“变故之后,有很多在外的读书人回到家乡虹城,却发现家中只剩自己一人苟活于世,只能绝望的落草为寇,盘踞了虹山为山匪,年复一年守着山上的尸骨。”
面对着虹山的方向,黍卿长久凝望着。“这些年,虹城人也都默契避开了官道,谣言却传得风生水起。”
一番阐述,扶疏才知自己先前所猜测的是有些许狭隘了,原来这虹山上的情况比想象中要唏嘘得多。
扶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么说,他们也是可怜人……”
整理好表情,扶疏带上浅笑谢道:“黍卿道长,多谢啦,你懂的真多!”
黍卿没有回应,眼中是少见的冷冽,仍在回忆着过往。他站在屋里,却像是在淋一场瓢泼大雨。
“在我做道士以前,也是虹城的好儿郎。”半晌,黍卿低声释然道,这些过往之事,他早就封存在记忆里了。
鸿徽晚同样细听着黍卿的话语,心绪回转曲折,注意力却不仅仅在山匪一事上。
扶疏以为他仍在为暗卫忧心,连忙走到鸿徽晚身边,戳了戳他的臂弯道:“你这下可以放心啦。”
鸿徽晚放下手臂,转而走到黍卿身旁语气微妙地试探道:“既然黍卿道长如此了然虹山情况,可愿同我一起前往虹山?我欲上山寻我的护卫。”
“道观尚需要我看守,便不随你们去虹山了。”
黍卿垂下眼眸回绝道,眼睫盖住他眼底的神色,叫人看不清喜怒:“放心,官家之人他们不敢乱来。”
鸿徽晚不解。
黍卿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岁,却甘愿独身隐居于山间道观。提及虹山一事如此凛冽悲伤的语气,难道当年他的家人也因此而遇难,这才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么。
鸿徽晚随意问道:“难道黍卿道长认识山上那些匪徒吗?这才不愿去往虹山。”
黍卿没有回答,摩挲着指尖。
扶疏知道黍卿的性子,何止是不愿去虹山,连市集都很少前去。以前扶疏同样不解,可见黍卿在山间乐得自在,便也没再过问。
“黍卿道长平日里最是温和善良,才不愿同流合污,做那些烧杀抢掠的勾当呢!同他们哪会有什么干系。”
扶疏抿了抿唇试图解释道:“再说黍卿道长本就喜静,晚督察何必强人所难?”
话语间暗流涌动,鸿徽晚没想再深究,只是皱了皱眉表示着不满:“我这会儿又是晚督察了?”
“我的意思是,我陪你去虹山如何?”
扶疏看向鸿徽晚,歪头耐心解释道:“我会虹城话,交流起来也方便许多。”
“啊……”
见扶疏的主意是向着自己的,鸿徽晚心中烦躁尽散,他忍住笑意,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你要亲自去虹山?”
黍卿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波动,他摇着头极力劝阻道:“他们虽是落草为寇,情况却并不简单。你为李府嫡女……”
话语间着急阻拦,黍卿差点就要说漏嘴,鸿徽晚一记眼刀扫来。
黍卿随即意识到不妥,若无其事地圆场道:“你们还要为李府嫡女查清事实,现下你二人的暗卫不知所踪,手无寸铁前去,若无后路实在太过冒险。”
鸿徽晚总觉得黍卿在隐瞒着什么,现下却没法扒开黍卿的过往查清楚。鸿徽晚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黍卿道长自己画地为牢,都不愿离开道观,又怎么护人呢?还是别阻拦了……”
“哎呀,你二人怎么一点小分歧都能针锋相对?”
扶疏揉了揉眉心,有些无语看着相对而站的二人,很是焦头烂额。
“相信我二皇子,我从小在虹城长大,还不能应付好此一事?”
“黍卿道长若是担心,那便约定好——三日未得我消息,一定记得去虹山上寻我!”
隔开两人,扶疏一边一句好生安抚着。见两人平息,扶疏点点头颇为满意,背上竹篓大手一挥:
“上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