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舞台重新亮起的时候，他们是第二批被喊进去的。

这是初舞台之后他们第一次重返这里。高挂的LED灯板还是老样子，原本三面环绕的观众席如今只剩下一座金字塔的布景，整个观众席被重新排列分布成金字塔结构的座位，整整齐齐六十张，中间十一个位子格外突出，黑色皮面椅子上印了银灰色的节目logo，一眼望去，格外显眼。

原本初舞台导师席的位子被改成了五排塑料凳，很显然这是他们现在临时坐下的地方。

谢知聿坐在塑料折叠椅的第二排，右手边是顾晚昀，左手边是林旭白和孟萧晗。他们四个是一个寝室的，被喊进场时pd安排他们站在一起出场。

谢知聿原以为可能会是一公的队友一起进场，看到告白组站在一起，于是周庭阳告诉他也去找自己的队友站，结果自己组的人还没凑齐，就被pd打断。

此时走进场内，才发现告白组是第一个出场的，林嘉礼正在低声和身边的程束阳说话，两人之间夹着椅背，气氛松弛，祝子骁没说话，只是友好地和他们打着招呼，周庭阳则冲他招呼着要坐在一起。

谢知聿不太习惯这个光。

是O舞台没错，可打光角度明显不同了。他转身后的视线里可以看到身后金字塔的打光被布景反射，显得耀眼，现场的音响还伴有短暂的电流声。

坐下以后，看着一组组练习生们登场，冲着路过的摄影机摆着不同的pose，气氛越来越紧张起来。

谢知聿一直在默背《大学》开篇。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背这个，可能是太紧张了，也可能是潜意识在安慰自己，排名这回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今天就这几个座位哦。”摄影师站在一侧和练习生搭话，语气刻意轻松，“坐不上的，就先回家咯。”

有人笑，有人没出声。林旭白听完后只是垂眸点头，谢知聿眼角余光里看到他的手指在腿边轻轻摩挲，他的脸色也不算好看。

谢知聿没动，他的双手垂在腿侧，搭着裤缝线，肩背挺直，坐得笔直。

台侧的摄影机位专门对着练习生，节目组正在调控，大家都没当作正式的录影，大家都入场后聚在一起讲着小话。

“前排抬个头，看这边，对，三号机位切个特写。”

摄影师的语调明亮，一些性格外向的练习生开始做鬼脸、摆剪刀手，林嘉礼也跟着做了个wink，程束阳笑着弹了他一下：“哥你这太油了。”

谢知聿没有动。他没有讨厌这些动作，只是自己总是觉得变扭，虽然他也会照做，因为大家都在做，但是今天他有点不想，也许是真的把排名公布当作开榜，严谨正式。

“你不用做点什么？”孟萧晗低声问他，语气很轻，没有催促的意思。

“我看他们做就够了。”他回得也轻。

他们沉默了一下，谢知聿听见孟萧晗笑了笑，那种几乎听不见的气声：“你还真不怕镜头少给你。”

“我怕。”谢知聿轻轻吐了口气，“但我更怕自己做得很别扭。”

有人已经悄悄在交换信息，有人嘴里念着谁谁谁第一期节目镜头多表现好，还有人在玩手指，明显是紧张。

“来啦来啦来啦！”一排有人小声说。

说的是台侧通道上出现了人影。

灯光忽地暗了一下，紧接着，背景音乐低低铺开，是《idol plan》的开场BGM，只不过是轻柔的钢琴变奏版。熟悉的旋律一出来，全场立刻安静下来。

走出来的是罗绮衫。

她穿了一件极简单的黑西装外套，肩型利落，内搭白色高领衬衫，妆容温柔但不失气场，沿着侧边的阶梯，一步一步地走到舞台中心。

她站定后，用手捋起一缕垂下来的发丝，冲着镜头和练习生们微笑了一下。

“大家好，又见面了。”

声音是熟悉的嗓音，柔而不弱，在空旷的舞台空间里，像被有意收了混响一样。

“欢迎回到《IDOL PLAN》的初舞台录制的场地，有没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啊大家。今天也要在这里进行我们第一期公演之后的重要环节，也就是第一次顺位发布。”

练习生们下意识坐正了一些。

“我将公布你们在场的一百位练习生中只有六十名能继续留在《IDOL PLAN》，也就是所有投票观众们，选出的前六十位。”

“被选中的六十名练习生将继续留在这个舞台，接受下一轮的考核。”

她停顿了一下，扫了一圈场地中。

“剩下的四十位练习生，将遗憾地，止步于此。”

没有渲染，没有悲情配乐，也没有现场的BGM推进，她这句话说出来后，练习生们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沉了心。

谢知聿不由自主握紧了手指。

他当然知道会淘汰，但当这个机制第一次以真正的“你留下，你离开”的形式呈现在面前时，人的本能还是会反应。尤其是他左手边的林旭白，眼睫微颤，明显在屏息，指尖甚至有些发白，他比他还要紧张。

“这一次的排名统计，包含了第一次公演结束后的胜利福利。”

“你们在节目播出后，靠你们自己赢得的每一张选票，都会反映在今天的排名之中。”

她抬眼，看向练习生们。

“所以，它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结果，它是你们上交的第一份答卷。”

场下无声。

谢知聿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他每次看到都会觉得遥远的词汇，人气、喜爱。

现在正被当作现实的尺子，一厘米一厘米地量着他们每一个人。他不觉得林旭白不努力，也不觉得林旭白不优秀，但是现实就是100进60，他很玄。

谢知聿自己也很玄。

这跟初评级不同，跟一公表演也不同，这一次不是导师打分，也不是练习生互投，是观众的选择。

换句话说，就是一个毫无道理的选择，有人会因为唱跳优秀像个合格的偶像被选择，也有人因为长相优越被选择，当然也有人因为讨喜被选择，谢知聿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被大家选择的，从他来到这个节目到现在，他还没有丝毫懈怠。

罗绮衫微微一笑：“下面，我们将依照不规则顺序，正式开始，第一次顺位发布。”

“名次不是按照顺序宣布的，我打算打乱呢，”她微微笑了笑，“你们的每一个反应，镜头都在拍。放轻松！这么紧张吗？”

底下响起一阵小笑。

“我们先从第二十名到第三十名的练习生开始。”

她翻开手中台本，略停一秒：“这一位，他曾在初评级中拿到过A等级的评价，是一位动作干净利落、节奏感极强的舞台表演者。”

“导师们说，他的眼神有种天然的舞台张力，但也提醒他，记得别只跳给镜头看。”

下面的练习生纷纷开始讨论：“不是？曾的意思就是现在不是A了吗？那不就是只剩下几个人了？”

罗绮衫接着说：“他在这一次的位置测评里，也选择的是舞蹈。”

王逸真在那一瞬有些挺了挺背，这句话怎么都很像自己，结果下一秒，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第二十一名，张见桥。”

张见桥愣了一瞬，眼尾飞快动了下，然后起身，迅速走上舞台，冲着罗绮衫鞠躬后再对着镜头鞠躬。

作为一个被宣布排名的人，台下响起了一阵掌声。

“接下来这位练习生，是个稳定型选手。初舞台一直到主题曲，都一直保持着自己的等级，但从导师评价来看，他的成长是有目共睹的。”

“稳定型？”张见桥咬着唇，没说话，在思考是谁，他现在落得一身轻松。

“他在一公中仍旧做了自己擅长的part，也是小组中得票较高的一位。”

“第二十二名，顾晚昀。”

顾晚昀像是早有准备地站起来，走出去的时候步伐很稳，回头朝身边的谢知聿比了个“我先走，在上面等你”的手势。他面无表情，只抬了抬下巴，依旧是保持着自己的酷劲。

“太能装了，”谢知聿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又觉得好笑，他在进场前也是一个人emo了很久的。

“下一位练习生，从第一期节目开始就吸引了不少关注。”罗绮衫翻着台本，轻轻点头，“他的台风很特别，在初评级时也得到了一致好评。靠着天然吸引人的长相和过硬的实力，最终拿下属于自己的位子。”

谢知聿没说话，但视线从舞台前转向左边。

“第二十三名，苏蛰。”

“啊，居然是我？”苏蛰瞪大眼睛，像是刚回神，身边几个认识的练习生都在笑，帮他推了下背，“去啊，傻了？”

苏蛰快步走上前，朝大家鞠了一躬，虽然动作有点招笑，但人是放松的。他说：“谢谢大家…我会继续努力！”

“接下来这位练习生，来自大公司CD传媒，”罗绮衫顿了顿，看了看台下，“任非凡你紧不紧张？”

任非凡突然听到罗绮衫叫他，吓得一激灵，“紧张……”

“紧张就对了，第二十四名……”

“郑岱星！”

任非凡都做好准备要站起身了，突然传出了别人的名字，瞬间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苦笑。

郑岱星就坐在任非凡的隔壁，他们CD被安排在一起出场，自然就和第一组出场的告白组一起坐在了第一排，他有点没缓过劲来，转头看向谢知聿和林旭白，满脸通红。

谢知聿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点了点头：“吹尽狂沙始到金。”

郑岱星和他击了个掌就火速上了台，并没有听到谢知聿鼓励他的话，林旭白坐在他身边，“谢大师，你给我的判词是什么，你说我们喧嚣之地一定没问题的对吧？”

谢知聿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接下来这位练习生，在一公的表现也是很亮眼，他是张见桥的队友。”

“听着像是侯明成啊？感觉江序不可能这么低吧？”身后有人小声说。

“第二十五名，侯明成。”

猜中了，那男孩还自豪地哼了一声。

侯明成起身前还在整理袖口，站起来时嘴角扬了一点，像是替自己的名次松了口气。

“第二十六名，是一个rap担当，和我们臭屁的顾晚昀是队友，那就是……李栎。”

“又是对的。”于闻卫继续低声讲，“你看，这段话一出来就知道是他，能在这个区间的顾晚昀队友，包是李栎的。”

谢知聿每次都听见他们猜人，每一个都答对了，好神奇。

天呐，自己还在主题曲选了他作为自己的队友，简直不要太自不量力，李栎如今已经站在了台上，而谢知聿自己还坐在人堆里，他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接下来公布51-58名练习生，剩下59、60留到最后发布。”

台下再次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