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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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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渊赶到的时候,偏僻简陋的院子中只剩下一地的尸体。

“菡儿!菡儿!”

“殿下,右侍卫他……”

一个侍卫抓着他的衣摆,嘴里含糊不清的吐着几个字:“救……”

慕渊一把扯过他的衣襟:“右轩怎么了?他把菡儿救走了吗?说话啊!”

右轩是慕渊的心腹,武功高强,先他一步到达了这里。

当慕渊找到他时,他伤了腿,无法行走:“殿下,属下办事不力,没能保护好云姑娘。”

右轩和他一起长大,忠心不二,也自是懂他的心意。

“别说话了,我马上让人带你回去疗伤。”

血淋淋的手搭在少年手臂上:“曼姑娘带了许多精兵,属下几人寡不敌众,云姑娘在逃走时摔进了坡底,快去救她。”

慕渊此时双眼猩红,“又是那个女人,太子妃的位置都给她了,她还想怎么样!”

“云姑娘还有了身孕……”

原本愤怒至极的情绪突然消减,慕渊直愣愣地望着地上的人,唇瓣小幅度翕张:“属下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已经有九个月的身孕。”

但是没有听见亲生父亲是谁,云菡自始至终没有回答过。

“九个月……”

从她离开自己,恰好有九个多月。

他从不质疑云菡,也知道她的离开是迫不得已,想让自己不用为难。

“是我的孩子,是我和菡儿的孩子!”

慕渊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云菡,只在坡底看见了一大滩红色的血迹。

刺眼的血色醒目非常。

少年匍匐在地,跪在那堆血水中,癫狂不已:“她不会死的,给我找!找啊!”

裴熠望着面前佝偻着身子半跪在地的男人,眼眶也不自觉酸涩了一瞬。

但他没有流泪,他前世已经哭过了,也恨过了。

若不是慕渊不肯放弃寻找娘,她或许会像一个普通的妇人一样,和自己的孩子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怪慕渊,怪他情深吗?

只能怪云菡,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听父亲说,娘在生下我以后就血崩而亡。”

男人缓缓直起身子,闪烁的目光逐渐暗淡。

终是反应过来,那声‘父亲’,叫的并不是他。

裴熠轻轻叹了口气,向前几步站在他面前,伸出手心:“她弥留之际留下过一句话。”

“‘此生无悔’,我想,应该是娘对你的答复。”

男人颤栗着身子,将一只苍老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对不起,对不起。”

裴熠垂眼,感受着那只手的不安和慌乱。

他闭了下眼,定了下心神,微微握紧了男人的手,掌心的手瞬间变得僵硬不堪。

“我叫裴熠,你可以,叫我子悦。”

他睁开眼,看着这个年纪不过四十,却面容憔悴沧桑的男人。

“父亲。”

*

自从裴熠走后,许韵精气神明显低落了下去。

往日,他也会因为一些事情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她也没有如此心慌。

身后传来匆忙慌乱的脚步声,许韵眼皮都没抬一下:“怎么了?”

进来的人是小灵,气息有些慌乱,第一时间朝她身上转了一圈,又打量了一下房内。

“慌什么?”

小灵整个身体绷成一条直线,捏着信封的手指正隐隐发抖。

她顺了口气,小声地平复着呼吸:“小姐,有封信。”

许韵顿感不妙:“怎么了?”

因为慌张无措,信封被揉捏起了褶皱,表面清晰可见几滴显眼的血色。

许韵目光一定,并未细究上面的痕迹,接过信封拆开,一目十行地粗略过上面的字。

“信从哪里来的?”

小灵刚刚只是照常去后门处跟采买的管家核对院里需要置办的物品,回来的路上便在院门口发现了这封信。

着实把她吓了一跳,以为府里进了歹徒,着急忙慌地赶了回来。

“奴婢回府时在墙角处发现的。”

许韵的院子本就没有多少人出入,这人明显是专门在小灵往返的路上放的,为的就是让她看见。

“你先出去吧,此事不要声张,不要对任何人提及。”

许韵心跳如擂,趁小灵走后立马上前将房门关紧,又将窗户关拢,生怕有一处能被人看见。

屋内烛火映照着少女面无表情的脸庞,她面对着光亮,橙黄的火焰在白皙的脸颊上镀上了一层柔光。

许韵坐了小一会儿,重新拿出手中那封信。

慢慢抚平上面的皱褶,一字一句地认真看着信。

屋内寂静无声,烛芯上只剩下左右摇曳的一簇火苗。

“阿韵表姐!咦?大白天的你关着门窗干嘛?”

敲门声被叩响了几下,王知怡轻轻推开门:“我进来了哦……”

许韵站起身子,将盏烛火完全挡住,任由越烧越旺的火焰吞噬那张信纸,直至化为一堆灰烬。

“表姐,你在房间……奇怪,你这里怎么有一股烧焦的味道。”

许韵拍了下手,若无其事地掏出帕子,清理着桌上残留的齑粉。

“刚刚练字写得太丑了,不想被看到。”

王知怡咦了一句:“表姐的字那么好看,怎么会丑呢?”

许韵将帕子包好放在了一旁,王知怡睡的房间和她不在一个方向,一看就是特意来的。

“在府里待着无聊吗?等会我带你和二表哥出去逛逛。”

“表姐你不知道吗?”

许韵拿起茶壶,正准备给她倒一杯水,闻言,茶杯不经意又放了回去:“知道什么?”

王知怡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表情也罕见地严肃起来。

这几日她和王知舟早就出去把京城逛了几遍。

两人都是闲不住的性子,要是等许韵想起来,那还不得在府里住到发霉。

她凑近许韵,小声地说道:“外面都传言,太子殿下在边境和稽胡人交手的时候,中了埋伏,现在下落不明。”

太子亲征乃是大事,怎么会平白无故传出这种谣言,被抓到那可是重罪。

许韵故作轻松,吓唬她:“你们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可不要随口胡说,担心你的脑袋。”

王知怡并没有反驳,语气积极认真:“是真的,好像是从城外传来的,并不是我们在瞎说。”

说到底,前世杀害全家的人是赵赢,赵允也不算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他毕竟是太子,面上又是为了京城的百姓亲自前往前线,许韵自然也希望他能平安。

“不管是真是假,这些都不是我们能接触的。战场上的事,还是不要随意谈论。”

稽胡这次来势汹汹,战乱似乎比往年那些不痛不痒的骚乱来得更加严重。

许相旬担心王知舟兄妹,趁着现在还太平,没过几日就让侍卫贴身护送他们回了扬州。

整个京城也开始人心惶惶,好在也只有几日。

次日,许韵就从父亲口中听说,裴实甫亲自求旨,前往边境协助太子,平定战乱。

有越远侯亲自领兵出战,百姓这才安定下来。

只是关于赵允失踪的传言却越来越多,各种传闻都有。

就连朝堂中许多政事,都逐渐交到了二皇子手上。

大厅内,许相旬刚下朝回来,还没来得及脱下官服,宫里的信报便后脚跟了来。

他匆忙灌了一口茶水,就近在前厅坐了下来,开始处理起身边的要事。

许韵从膳房端来早已温好的肉粥:“父亲,先喝点粥垫一下肚子吧,战事再忙也得顾及身体。”

许相旬抬眸掠过桌前,抬起碗喝了几大口,囫囵吞枣般下肚。

“你先回去,我这顺手处理完便回去休息。”

许韵将空碗放入盘中,站在桌旁踟蹰着,默默等着许相旬处理完手上的公事,最后干脆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由于是临时送来的信报,过了一炷香时间,许相旬便唤来手下的人送去回信。

忙完最后的事情,他刚准备起身回房,这才发现许韵还坐在不远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事?”

许韵瞧见父亲处理完了公务,立马站起身子:“父亲。”

她揪着衣袖,面上有些焦急:“稽胡的战乱,可会波及西南那边?”

男人起身的动作一顿,怔了一瞬,随后目光若有所思地放到她身上。

“西南,若没记错,那边不是京城管辖的地界。”

“自然也不是稽胡的范围。”

许相旬看着女儿的表情,装作无意间提起:“那边是云安国的地界。”

云安国远超越稽胡,国力强盛,兵强马壮。

前二十年两国一战后,云安国不知为何沉寂了一段时间,不再出兵扩展疆土。

两方就这样以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和平相处起来,已经许久未起战乱。

但若云安要和稽胡联合起来,京城的兵力怕不是这两方的对手。

稽胡自然也不会螳臂当车,去云安的地界上找存在。

毕竟若是云安出兵,稽胡根本无力反抗。

裴熠临行前只说自己要去西南那边,并未具体说是何处。

“战乱波及不到那边,有你裴叔出马,想必稽胡要不了多久就会滚出边境。”

听罢,许韵那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平稳了些:“战乱能尽快结束那便好。”

她端起盘子,向许相旬辞别,正欲转身将空碗端回膳房。

许相旬突然叫住了她,不同于刚才的闲谈,语气霎时间凝重了些:“你可知裴熠那孩子去了何处?”

许韵摇了摇头,有些疑惑父亲这样问的缘由,但还是如实回答:“女儿不知。”

“嗯,那孩子是个有主意的,想必会照顾好自己。”许相旬看了眼她,“阿韵也得关注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总不能日后身边没有人照顾。”

不等她开口,男人率先起身,一边向门外走一边嘱咐着:“为父过几日再为你寻一些世家公子的画像,阿韵若有空再挑选看看。”

端着盘子的双手紧紧攥紧,指尖泛出一丝白来。

这言外之意极其明显,显然没有让她和裴熠在一起的意思。

许韵望着父亲消失的背影,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去了膳房。

不管再看多少人的画像,她都不会有中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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