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局。”
抱着一沓卷宗的小姑娘匆匆走过，路过男人身边时脚步放慢，停下微微低头冲对方打招呼。
“嗯。”被叫谢局的男人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他抬脚继续往前走，穿过一层走廊，大厅正中间悬挂着历届的杰出人物，一个人头挨着一个挤挤挨挨，一眼看过去，只能注意到最中间男人——谢折渊。
最上方挂着他的照片，下方的杰出贡献履历洋洋洒洒，在一众人物简短的只有几行的介绍中显得格外突出。
杰出人物正上方是一块高高悬挂着的屏幕，边缘发着淡蓝色的荧光。
这是轮回调度局里对优秀员工的奖励机制，当月KPI指数最高的员工，名字和照片就会被高高悬在上方，和其他重要事项通知一起滚动轮播。
谢折渊抬起头看了一眼，他每次路过看都觉得挂在上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通缉有赏。
他脚步没停，径直上了电梯，刷了虹膜权限后，电梯屏幕自动跳出楼层，一路带着他冲向最高层。
最顶层是局长办公室，其他员工并不能随意进入，但此刻办公室里却不是空的，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正坐着一个人悠哉悠哉的坐在沙发上边嗑着瓜子边看投影。
谢折渊刷了虹膜推门走进办公室，他头都不用抬都知道是谁，“沈明霁，我就真该把你的权限给删了，看来你们监管局还是太闲了。”
正坐着看投影的男人见他进来，往旁边挪了挪屁股，但并没有起身的意思，好像这不是谢折渊的办公室，是他的监管局。
“监管局空调坏了嘛，地狱这地方你也知道，没空调热死人啊。”沈明霁笑着说。
谢折渊抬手隔空一按，把投影关掉，自顾自地坐到了办公椅上，打开卷宗翻看着。
沈明霁也不恼，身子往后一靠到了沙发，手搭在靠背上说:“你才是真无趣啊，这么多年了就一直在你这轮调局待着，哎，过两天我叫上小五和顺子一起去吃饭啊。”
小五和顺子一个是监管局的，一个去了司命局，他们四个是同期考进地狱的，多年来一直经常联系，倒也算得上关系不错的好友。
只不过沈明霁闲不住，身在地狱了还三天两头往人间跑，总爱找理由叫他们去吃饭。
“不去。”谢折渊合上了卷宗。
“还看你那KPI呢？”沈明霁不知何时起身站到了他身后，“依我看你也不必太执着，凡人寿数太过脆弱，你强求他就一直不来，你不关注了反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死了。”
谢折渊叹了口气，看着他:“要不要我去给阎王递个申请?我看你们监管局最近好像没事儿干。”
“别啊，要说闲，那谁也比不过小裴总了。”沈明霁说。
谢折渊冷笑一声:“都是地狱使者，连人都不算，还叫上小裴总了。”
“哎，话不能这么说，”沈明霁突然压低声音，“据说他是阎王爷私生子，要不怎么能直接空降到司命局当局长呢。”
“哦，阎王要听到你这话，非得把祖宗八辈都拉出来跟你掰扯掰扯哪里来的这么个姓裴的私生子。”
沈明霁一闪身又坐回了沙发上，一挥手开了投影:“反正都这么传嘛，谁也说不准。”
“走了，”谢折渊起身，“去趟阎罗殿。”
沈明霁惊了一秒，立刻从沙发上转头看了一眼，谢折渊的身影已经消失，沈明霁有些无奈，但立刻起身跟上。
阎罗殿外荒无人烟杂草丛生，那座庞大明亮的宫殿坐落其中，显得颇有些格格不入。
阎罗殿门的看守者早在教学期间就要求认识各大局长的脸，因此见到二位直接放行了。
“你来阎罗殿干嘛?”沈明霁跟着他往前走，还抬手挥了挥手，拂走飞来的小蝙蝠，“有什么事还要找阎王才能处理吗？”
阎王多年来名声在外无人不惧，但本人却神出鬼没，几百年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地狱里所有事务全权交由十殿判官审理，他们处理不了的再上报上去等待审批。
谢折渊没答话，径直走到人事管理处，门没关，但他还是站定敲了敲门。
“谢局，沈局，”门内的男人抬起头看向他们说，“有什么事吗？”
谢折渊从随身带着的电子通讯内调出资料，连接到办公室的终端系统，电脑连接着的打印系统“咻咻”吐出几页纸来。
谢折渊拿起后整理了一下，放到办公桌上说:“我来交退休调任申请。”
负责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谢折渊工作履历整个地狱无人不知，单拎出来讲一个月都说不完，这两年却越来越摆烂，极少出面，这下好了，退休申请都交上来了。
负责人拿起桌上的报告，简单翻看了一下，又在面前的键盘上敲了几下，电脑屏幕上赫然出现他的身份信息。
“谢局，你这，KPI还差点儿。”负责人抬起头小心翼翼看着他的眼色说。
“我知道。”
谢折渊点点头，从他有退休这个想法开始就一直在盯着，到现在也两个月了，因此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他的最后一个人头指标，李兴阳。
“先交上去问问十殿判官能不能特批吧。”谢折渊说。
毕竟过去这几年他做的贡献也不算少，特批一下....也不过分。
“哎，”沈明霁伸了个懒腰，“你倒是自在，我也想退休去后勤养老啊。”
谢折渊瞥了他一眼:“你还是先问问看沈兰兰同不同意吧。”
提到沈兰兰，沈明霁忽然笑了笑:“她呀，巴不得我赶紧走别给她捣乱呢...好歹也是堂堂一个局长，混到这份上，可真是。”
后半句他几乎是喃喃自语着说的，却没有一点埋怨的语气。
“好，”负责人收好材料，“那谢局我帮您问问，到时候一有消息我就给你发通知联系哈。”
“谢谢，辛苦。”谢折渊冲他点了点头。
走出阎罗殿，沈明霁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说:“行了，我回去了，回去太晚兰兰要生气了。”
说罢他就挥了挥手，踩着极光走向监管局的方向。
谢折渊看着他的背影闪了几下，渐渐消失在天际，也回过头往反方向走去。
阎罗殿这地儿太偏，周围野草遍布，因为阎王下的限制，在这附近不可以随意动用他们的能力，哪怕是鬼魂也得老老实实走着。
桥两侧都是鲜红的彼岸花，有传言说，地狱刚成之时，人间炼狱，尸体遍地开花，生灵涂炭，这些彼岸花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痕迹，是死去的亡灵不甘的反抗。
“谢局。”孟婆站在桥头冲他打招呼。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奈何桥，孟婆是个年轻姑娘，似乎是刚上任没多久，眼神里还带着满满的工作激情。
“对了，这有个文件要您过目一下。”孟婆转身从桥下拿出几张纸来。
谢折渊伸手接过，随意翻看了两下，前段时间有人企图偷渡灵魂，假装瞒天过海想不入地狱，但运气不太好，恰好被去人间审查的谢折渊抓到了。
“嗯，我知道了。”他收起文件，又看了桥头桌子上摆着的孟婆汤，笑了:“这怎么搞的像超市大促试喝一样。”
孟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活着时候搞销售的...职业病，职业病。”
“您要不要来点尝尝?”孟婆说着还端起来一碗要递给他。
谢折渊连忙摆手:“我就不喝了，你看谁不顺眼到时候给对方杯子里偷偷倒点吧。”
孟婆汤对他们这种已逝亡灵没有什么太大的实质性伤害，但之所以人人避之不及，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它看起平平无奇，味道却极其恐怖。
难以形容的复杂滋味，谢折渊很多年前喝过一次，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苦中带点酸，酸中又带着涩，细品还泛出点辛辣来的味道。
总之他觉得这东西应该直接列入地狱十大管制品内，他们下次去人间收死人魂灵时候就不用带着死神镰刀了，这东西给人喝一口直接原地升天。
“好了，你看着吧，我走了。”谢折渊生怕她还要推销自己的孟婆汤，连忙丢下一句话闪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