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风无行就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乌尸脸色惨青,颤颤巍巍的朝着他靠近些。
他何时在?
风无行记得自己刚才环视四周时,没有看见他。
呵,樊狰是故意的。
所以……乌尸是在替樊狰分辨自己说话真伪?
只是他知道的并没有自己多,刚刚才一直没有开口。
风无行恍然明悟,自己之前完全昏迷,樊狰若是没有其他人引路,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
若是以前的自己或许能很快就想到,方才自己刚从濒死状态醒来,能搞清楚眼前状况已经相当不易。
如此,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已然清晰——活阎王去血影阁抓了乌尸,不仅从他嘴里挖到东西,还把自己的家底给掏了,之后他们几个就到这里,发现地底溶洞被彻底毁坏,确定无迹可寻后,樊狰不得不出手将自己救醒……
对此,风无行完全没有不满,本来就是一场博弈,说明自己打出的牌奏效,结果可喜。
当然,危险依然在前头等着,如果自己再次没有利用价值,必然会被对方碾蚂蚁一样碾死。
风无行现在只希望那颗金苹果能吊住自己的命,千万别被乌尸给找到。
“是这个东西吗?”
风无行思维短暂空白了几秒,眼睁睁看着樊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金苹果,绝望一瞬间弥漫上来,将他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
“刑者大人,他说不是。”竖瞳大眼睛明显犹豫了一下,“不过他看到停顿了些时间,应该很震惊。”
樊狰脸上露出极其浅淡的笑容,“确实从上面看不出什么来。”
老实说,樊狰笑起来墨描雪砌,风无行只看得心惊肉跳。
“樊哥哥,此人满口谎话。”曼月仙子朝樊狰靠近:“想必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风无行才看清仙子的样貌。
确如神仙般,出尘碧落。
当对方灼灼双眸朝自己看过来时,眉宇间一颗红痣尤显仙气,流露着一股高不可攀的傲慢气息,眼神亦不似一般女子,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戏谑冷锐,非经历过万重风浪不得有。
这种感觉,风无行无端觉得应该配在一位掌控生杀大权的上位者身上。
随着曼月仙子移开目光,这种感觉顿时又消失无踪。
风无行恍惚了下,觉得刚才的想法未免太过荒唐。
“是把他变成傀儡吧,还是直接杀掉?”女娃儿询问起她爹。
樊狰眼帘微垂,目光落在金苹果上,“杀了吧。”
竖瞳大眼睛突然又急促的开口,“我还知道一些事,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樊狰脸上再次露出笑容,比上次更加深刻几分,语气亦缓和,“你是我见过求生欲最强的人,不过你没有资格提要求。”
呵。
风无行真是对这人完全没了脾气。
输赢的权利全都在人家手里的情况,自己几张牌都没用,只有带着牌去死的机会,可说不定自己死后,魂都会被勾出来,把底给掏干净。
罢了,小香蕉,你把我心中的话一字不落的都说出来吧。
“呃。”竖瞳大眼睛明显犹豫。
这反倒引起樊狰的注意:“他还想说什么?”
竖瞳大眼睛声音发颤:“我不敢说。”
樊狰看了风无行一眼,“如果你的话有用,我会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用于祭祀的人都是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和乞丐,还有从边境村子里拐带走的,之前战后无父无母的孤儿......他们,他们都是阳年阳月阳日出生,被献祭于阳时,樊狰,你也不用给我留什么全尸,老子死了涂抹在树上都行,但你一定要给老子把那个挨千刀的王八羔子找出来,否则老子死不瞑目,天天站你床头盯着你。”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很重要,听好了,溶洞里的献祭仪式举行同一时间,其他地方能算得上大事的,除了你师尊飞升失败,就剩下南……”
轰!一块巨石陡然翻飞,扭曲的硕大身躯从土中钻了出来,满是尖齿的大嘴一口将风无行给吞了进去。
此时的风无行只是个没有被操控的傀儡,如同块生肉,挣都没挣一下,直接被畸齿岩虫给吞入食道中。
话本里那些犯人说到关键处就突然被人灭口的情节,向来最让风无行抓心挠肝,现在风无行想的是——还好自己的“嘴”在外面,这操作真骚。
就在风无行打算彻底安息的时候,一个古怪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牛大力!”
“牛大力!”
风无行:嗯,大虫的肚里真销魂,熏得我幻听到村头傻子的名儿。
通过妖兽长而狭窄的食道时,风无行的身体早已被腥臭的粘液包裹,在脸上形成了一层厚膜,鼻腔早已吸不进氧气,憋得他满脸通红,痛苦不堪。
那股子强烈的腐酸味道,风无行估摸着自己是要滑入妖兽的胃袋里,就这酸度,腐蚀完骨头都不用一刻钟。
“牛大力!”
“牛大力!”
“牛大力!”
隐约的,他又听见那道奇怪的声音,其实并不陌生。
和鸭子叫很接近。
“牛大力!”鸭叫的声在风无行的身后响起。
风无行本能的想要扭过脑袋去,当然,只是想一想,身为一个傀儡,他根本无法动弹。
突然,他身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别叫了,你才牛大力,你们全家都是牛大力!!!”尖细的女童音几乎刺穿风无行的耳膜。
紧接着风无行感觉到身后的东西像个被打气的皮囊一样,越来越大,越来越高,粘连包裹了自己全身的狭窄肉道被渐渐撑开,撑裂,撑爆。
艹,女娃儿也被吞进来了!
意识到这点的风无行心中顿时一紧,小香蕉在女娃儿身上,外面的樊狰可能就没有听到自己最后说的关键信息。
嘶拉,鲜红狭窄的空间被什么东西给撕开道口子,大量的空气涌入进来,冲淡那股子恶心难闻的腥臭味。
畸齿岩虫惨烈的咆哮令整个脏区都在颤动,它的身体扭动起来,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风无行被震得加速下坠,但他的身体活动了起来,异常灵敏的撑着食道壁转过身,双手恰好抱住一条粗壮如树干的东西,随着那东西向上拔起。
短暂黑暗过后,风无行闻到了到鲜活的林木气息,看到了阳光和对面的断崖,因为他出现的地方是上下不挨着的半壁处。
大抵是那畸齿岩虫钻到山崖的内部,直到突然受到腹腔里的致命伤害,才不得不半途从石壁中钻出来。
风无行暗暗苦笑。
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无比糟糕。
血肉被撕碎的恐怖声响不断传入他的耳中,摇晃碰撞感越来越剧烈,风无行始终能稳稳的扒拉“树干”,愣是没有被震飞出去。
就算风无行的视角受限,不断的晃动中,他也是看清楚了自己抱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木偶大娃娃,褐底黑纹木头拼组成的身躯足有三层楼那么高,拳头硕大如同一座小山般,咣咣两下就砸碎畸齿岩虫口中十六排尖牙,大脚高高抬起一踩,畸齿岩虫的脑袋就跟西瓜似的,烂了一地。
如此庞然大物的身躯,如此恐怖的巨力,肩膀上的脑袋却和之前一般大小,一般诡异的可爱,并且左右摇晃,眨眼噘嘴,有种毛骨悚然的滑稽感。
“嘻嘻嘻嘻,来呀来呀,快出来啊,我要敲虫虫。”银铃般的笑声响彻山野。
轰隆,岩石愤然爆开,五条体型更为巨大的畸齿岩虫破壁而出,扭曲身体,冲着巨型木偶咬了过来。
它们的目标更多中在大娃娃的腿部挂件,有四条畸齿岩虫直接攻击了大娃娃的下半身。
风无行只听上方传来破风声,就感觉被自己抱着的大腿动了起来,速度虽然不快,但刚好赶上躲开畸齿岩虫的尖牙。
粘稠腥臭的粘液粘在风无行早已经脏兮兮的衣服上,木偶娃娃抬起的腿重重踹在了咬过来的畸齿岩虫脑袋上。
扑哧,肉碎喷满风无行头脸。
啪嗒,大娃娃徒手撕了一个脑袋,碎肉和断牙簌簌从风无行的头顶落下。
仿佛下了场妖兽血肉雨。
以一对五的情况下,金刚娃娃还得腾出手脚来抓住崖壁,纵然力大无穷,可双拳难第四手,一条狡猾大虫趁机蹿出,精准咬中大娃娃来不及收回的脚腕。
作为那只脚小腿上的挂件,风无行差点就失去双腿。
此时上空一道冷酷的声音落下。
“别玩了,上来。”
哗啦啦,一根粗壮的铁链如同蟒蛇朝他们蜿蜒过来,伴随而来的寒气将周围一切都笼罩在内,风无行眼中的世界突然变得铅灰。
过去让风无行恐惧的颜色,此刻变得无比亲切。
大娃娃低头,看了眼腿部挂件,确定没有丢之后,伸手揪住腿上的大虫的脑袋,邦,一拳砸在虫子水缸似的脑袋上。
咔嚓头骨碎裂,紧接着牙齿都被徒手拆了下来。
风无行眼睛一热,想让她把牙齿收起来,可是他话到嘴边发不出声音。
“呀!”大娃娃仰天尖啸,抬脚踹向一条拍过来的虫尾巴,借力往上腾跃,稳稳抓住飞来的铁链,接着一荡之力将自己甩上船弦。
高大的身躯刚站稳,呼,迎面飓风将她给掀翻下船,好在有锁链挂着,没给直接摔地上去。
大娃娃委屈巴巴的把自己吊挂在船下,对着上面喊:“知道了,爹,我会洗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