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无行开门出去,没有见到樊狰,只有嘤嘤和站在她身后的一男一女两个傀。
嘤嘤朝他丢过来一把伞,另外还有蓝白两个瓷瓶。
“蓝瓶是辟谷丹,吃一粒能七天不吃饭。那个是涅槃丹,不管受多么重的伤,得多么严重的病,要死的时候吃一颗都能活过来,当然,你要是真死了,就没啥用。”
“是曼月仙子炼的丹?”风无行看着手里那只精致的白瓷瓶问。
嘤嘤眨巴眼睛:“你怎么知道?”
樊狰看起来就不是会用到这些丹药的,看来之前就是这丹药救了自己,风无行颔首道:“替我多谢曼月仙子。”
“药是我爹给你的,谢她做什么。”嘤嘤顿时不乐意,“我爹把他最重要的东西给你,你居然连一句感谢都没有,你不但无赖,还是个白眼狼!”
风无行以为她说的“最重要的东西”是曼月仙子的丹药,“替我谢谢你爹割爱。”
“哼,这还差不多。”嘤嘤双手叉腰,凶巴巴的说:“总算没白救。”
“对了,那个……”风无行想到个事,有些不好意思的食指刮了刮鼻子,“上次那些东西你用了吗?”
“什么东西?”嘤嘤眼睛一眨。
“就我赔给你的那些东西,符箓,玄铁,花生.......”风无行数着手指,小心翼翼的说,“如果没有,打个商量,能不能.......”
“那些个破烂!”嘤嘤翻了个大白眼,“我早踹下船去了。”
风无行:“.......”
路上肯定不太平,自己身上的东西就只有一把尚不熟悉的器灵,真遇上什么,难道真的就靠牛大力和樊狰?
得想想办法,多弄些防身的东西,以及除了在查仪式上目标相同外,樊狰是控制自己自由的人,必须有个随时能摆脱他的方法。
风无行不喜欢太被动,更不想把自己的生命完全交给别人。
*
幽蓝海连接诸国要道,位于整片修仙大陆的中部,罪岸之轮停在了幽蓝海东北区的一处无人荒野上空。
辰时,六道人影从铅灰中走出来,一路向北,穿过渔港小镇来到港口。
“去港口乘坐商客船,两天一夜就能到南寮国南边沿海城市沧浪。”
欧阳曼月边走边向樊狰讲解接下来的路程。
风无行在后面观察嘤嘤带着那一男一女两个傀。
男的叫大木头,身后插着柄宽大的长剑,他旁边美妇人叫竹儿娘,双脚细长,手握把扇子。
风无行记得在缉恶赏金榜上,他们的赏都是一百上品灵石,一个是喜欢入室奸杀的花贼,一个是喜欢拿活人养蛊的蛊师。
“必要时刻,我会放开你们的部分限制,都给我老实点,敢有小动作,哼。”
出发前,嘤嘤特意对他们警告一遍。
经过一段时间的了解,风无行已经大致晓得些事,譬如傀儡丝是能够收回的,人体内最多只能埋入六条,不足六条称为傀,六条的话就已经彻底变成傀儡,再没有复活的机会。
其余两人怎么想的风无行不知道,他个人需要尽量多点自由,这样才有时间可以测试千变万化伞的功能。
港口人看起来不多,到处堆放成箱成袋的货品,客船都拴成一排排,整齐的漂浮在岸边,中型的商船三两靠岸,几个打着赤膊的苦力正往里面般进去货物。
搬货的中年人听说他们要搭船,奇怪的上下打量他们,“晚几日不行吗?怎么非要赶着海龙王翻身的时候出海?”
“海龙王翻身?”欧阳曼月问,“是什么意思?”
中年人打量他们几眼,“外地人,咱这幽蓝海每个月海龙王翻一次身,如果在海上碰上必定死于非命,劝你们别自寻死路。”
欧阳曼月看向樊狰。
樊狰点了点头。
不多时,一艘外观沧桑的商船靠在渡口。
“哎,几位啊,俺们往上走途经沧浪,看几位穿着,你们应该是要去那儿吧?”船夫向他们热情招呼,“俺这船上目前有四位,加上你们刚好十个,咱一天一夜就能到。”
船夫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大汉,穿着灰布短打,船尾摞着一些当地特产水果、粮食,用干草盖着,一看就是运过去批卖的。
沧浪是贸易港口,城市繁华,内里有许多外地人,樊狰和曼月二人衣着相貌不俗,对方会这么说倒不奇怪。
听见“有四位”,欧阳曼月带着众人转身,准备去另外一个渡口再看看。
见此,船夫急忙说:“现在能走的船只不多,咱的船下面装疾旋风轮,走的比一般的快,碰见海涡的机会非常小,就算碰到,保准不会翻船,您放一百二十个心。”
嚯,又是风大师的设计大作,真是无处不在啊,风无行心说。
“海涡是什么?”嘤嘤好奇。
“就是海龙王翻身时,把海水搅成漩涡。”船夫见是小孩子,笑容慈和的解释,“能将房子那么大的官船给吸进去碾碎呢。”
樊狰停住脚步,视线扫向船尾处。
船尾上方有个黑色方铁盒,垂下来根细小的绳子,末端系着块平安木签,想必是用了很长时间,已经微微泛黑,船底下应当还有个旋涡轮转装置。
“我们六个人。”樊狰主动开口。
“樊哥哥。”欧阳曼月不解的看着他,原本说好是找艘没有其他乘客的船,路上可以省下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幽蓝海比其他海域都危险,加上最近特殊时期船费要相对高些,就算你们每个人三两银子好了,总共十八两银,可以先交一半,到了交另外一半,也可以用灵石付,哎,俺瞧着几位都是体面人,到了再付也行。”
船夫好不容易凑齐人,生怕他们嫌弃贵不坐,语速飞快:“俺这船快,才一天一夜啊,每人五个干馍和水免费,俺还能抄近道,别担心,咱船上的‘顺福’是找了高人刻的,比其他船稳当着呢。”
顺福是海上谋生的人对保护符咒的一种统称。
幽蓝海时有海怪出没,没有些自保手段的船夫早就葬身海底。
樊狰从袖袋中掏出两颗灵石,丢了过去,“不必找。”
船夫接到手里一看,两枚晶莹透亮的中品灵石,相当二十两银子,多了二两银子当小费,当即眉开眼笑,见他们没有什么行李,忙一招手,“爷您们快上船,俺们这就走,不再靠岸了。”
商船有载人小舟三艘合起来那么大,光是船头就能放上十人,此时船舱内箕坐着四个人正在打竹牌。
船夫弯腰探头看了看,“哎,你们大老爷们快穿上衣服吧,俺这有姑娘小孩呢。”
“刘老七,碰见阔老爷,你就来埋汰我们?”里头的人操着大嗓笑骂,“我们没给钱呐?”
“说的什么话,快把衣服穿上。”船夫明显和他们相熟,说话毫不客气。
遮阳蓬内钻出来四个大块头汉子,年龄差不多在三四十岁之间,面容各有各的粗犷方式,有两个打着赤膊,健硕的肌肉上带着不少伤疤,站在日光下皮肤仿佛泛着蜡光。
若是换成旁人早就以为被坑骗进贼窝,吓得想要立刻跳船逃生。
上船的六人很平静,不仅男人们不惊,女人不恐,连小孩子都眼睛格外大,直勾勾盯着他们瞧,那眼睛,反倒看得四个大汉心里暗自发毛。
“诸位别担心,他们是去海上猎货的,不是什么坏人。”船夫赶紧解释,之后就去后面启动疾旋风轮。
船逆着风离岸,速度比寻常船只要快不少。
风无行上船时,余光扫到了船舷上面密密麻麻铭刻着许多红色符文。
这便是船家说的‘顺福’,瞧着是让船不沉的,稳当是稳当,不过船上面的人都死了,船沉不沉的,也没啥意义。
为首脸上有道疤的汉子观察几个人,最终凑近风无行:“小兄弟,你们是朝云国的吧,是去探亲啊,还是做买卖?”
敢情这伙人里面,就我最面善啊,风无行心里想着。
他原本以为嘤嘤会让自己假装没有听见,直接转身就走,没成想身上的禁制一松。
也对,蚯蚓就该在水里扭动,才能吸引来鱼。
风无行不着痕迹瞥眼身侧的樊狰,见他没什么指示,便自然的朝搭话的汉子微笑:“是啊,我们老爷夫人带着少爷和少奶奶,还有小姐去探亲。”
感觉到目光扫视过来,风无行全当没看见。
汉子表情一愣,显然刚开始没把六人当一家子,当下他心里啐了口,搁你家少爷他娘是偷人了吗?
反正打死他都不信——眼前这个牛眼短鼻的男人能生出那么俊俏个儿子来。
还有眼睛和脑袋都显现异样的女娃儿,古怪得很,别说六个人各干各的,没半点一家人的感觉。
“哦,探亲好,我许久没回家见婆娘孩子,想念得很。”既然别人不乐意说,汉子没有非要弄清楚的想法,在外行走,糊涂着比太明白的好。
“俺听说南寮国北方的疫灾很严重。”船夫听见他们的话,忍不住插嘴,“不过你们是去沧浪,那边没事,你们探亲完早点回来,要是方便的话,把亲戚也一同带走吧。”
“疫灾还没结束?”风无行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