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撞击将椒翟从痛苦的梦境深渊中强行拖拽出来。意识如同沉船般艰难上浮,浑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哀鸣。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能缓缓聚焦。
他躺在一个冰冷的满是星尘的金属地面上。头顶上是一个巨大、空旷、锈迹斑斑的穹顶,穹顶中间现出一个宽大的窟窿,露出一片璀璨而混乱的星空。身体周围是望不到尽头的复杂金属结构,扭曲断裂的管道像巨兽的骸骨,坍塌的甲板形成危险的斜坡,巨大的未知机械臂垂落,覆盖着厚厚的尘埃。空气冰冷、滞涩,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和一种不属于当前这个时代的、死寂的气息。
“你醒了?”孟疏影轻声呼唤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明显的焦虑。她半跪在他身边,脸上沾着油污,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擦伤。
椒翟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周。荆克高大的身躯如同沉默的礁石,矗立在一旁,合金外壳上有几处明显的凹痕和灼烧痕迹。屈云的化身指挥官站在稍高的位置,眉头紧锁,电子眼警惕地扫描着四周的阴影。液体机器人如同一滩水银,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微微波动,形成一个警戒形态。安伊卡则在一个巨大的、布满灰尘的控制台残骸前快速操作着什么。
最神奇的是吉光,那匹来自暗物质世界的白马,此刻正低头轻嗅着地面上一个系着绿色丝带的发黄的卷轴,它的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透明,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阴影。它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并不感到陌生。
“我们在哪里?”椒翟询问道,声音有些嘶哑干涩。
“一艘奇怪的飞行器,”安伊卡头也不回地回答道,语速飞快,“一艘巨大的空中母舰。它的技术特征非常独特,能量读数也极其微弱,几乎处于废弃状态。我的数据库里没有它的型号记录。有一种可能,就是非林的人造黑洞撕裂了局部时空,把我们抛进这艘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幽灵船’。”
白马把卷轴挪移到椒翟面前,他解开丝带,展开卷轴一看,原来是一张装裱精致的四尺横幅,尺寸为68 X 136cm,内容乃是一首中文繁体字诗词,以行草撰写,作品名叫《金缕衣·燕赵歌》。上阙内容如下:“铁槎浮生幻。怅光尘电扫星陨,横江望断。幽壑笙歌吹未了,宇路纠缠泪泫。更那堪寂海苍影乱。跃迁死生同一恸,似虚空骤起隔世叹。易水露,坠襟畔。”观其章法,疏密如天机布阵,浓淡似烟霞入纸,虚实比阴阳相生,转折现刚柔造化。这一幕令椒翟想起才女吴晓晓的书法,二者都如天地交响,疏密为节拍,浓淡即和声,虚实成旋律,转折作强音。观其满纸云烟,非但见龙蛇竞走之形,更闻金石相击之声,直若见书家以笔锋起舞,用墨魄长歌,就如在疾徐生死间写就的生命之曲。
椒翟接着看下去,只见下阕内容是“青丝白发终遗怨。此生盟,愿逐沧浪逝,心沉雾散。回首少年惊艳隙,旧日杨柳曲岸。抚超弦续写相思篆。时光倒流终虚话,后来人莫负辰河瀚。共温盏,再斟满。”
椒翟正思索间,听闻孟疏影问道:“有人在那边吗?”。
仿佛是为了回答孟疏影的问题,一阵沉闷的、富有节奏的金属撞击声从远处幽深的通道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紧接着,是能量武器充能的低鸣和重型机械关节转动的液压嘶声。
“他们来了!”荆克声音冰冷,瞬间拔出了腰间的激光刀,刀身亮起幽蓝的光芒。
指挥官当然也发现了远处的异样,庞大的身躯微微前倾,发出低沉的、引擎预热般的轰鸣。液体机器人瞬间凝聚成一个流线型的、布满尖刺的战斗形态。孟疏影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激光枪。
刺目的探照灯光柱猛地从通道尽头扫射过来,将飞舞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非林警长那冷酷如刀削的面孔出现在光柱之后,他穿着特制的作战装甲,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在他身后,是敖家三兄弟阴沉的面容,他们手持重武器,身体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更令人心悸的是五个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的重型战斗机器人,它们厚重的装甲覆盖全身,肩部是双联装等离子炮,沉重的步伐每一次落下都让腐朽的甲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椒先生,”非林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在空旷的母舰内部回荡,带着金属的摩擦感,“时空的裂缝也救不了你们。交出鱼凫网的接入密钥和你们窃取的所有芯膜数据,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这是最后的机会。”
非林相信,只要他拿到鱼凫网的接入密钥,他就可以解锁身份信息,抓到该死的绑架者。在那以后,椒翟等人的性命,就与他非林无关了。
回答他的,是荆克肩部突然射出的高能粒子束,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轰向非林站立的地方。战斗瞬间爆发,废弃的空中母舰,成为一个巨大而血腥的角斗场。
敖家三兄弟如同三头疯虎,凭借力量和速度,咆哮着冲在最前面。敖虬的目标直指椒翟,他巨大的机械臂挥舞着链锯刀,带起刺耳的破风声。敖蛟以一个粗大的立柱为掩体,端起激光炮,接连向椒翟轰击。椒翟凭借家传的武术技巧和磨砺出的战斗本能,精准地翻滚躲闪,链锯刀擦着他的后背劈下,在金属地面上犁出刺眼的火花。他手中的激光枪连连点射,但打在敖虬厚重的装甲上只留下浅浅的焦痕。
“荆克和指挥官掩护!大家往后撤退!”椒翟嘶吼道。
荆克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堡垒,硬生生挡下了两个重型机器人的攻击。金色头盔机器人的震荡锤砸在荆克的合金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留下一个凹坑;紫色机器人的能量鞭抽打过来,在荆克体表留下一道乌黑的灼痕。荆克咆哮着,双臂弹出高频粒子刃,与两个机器人战成一团,每一次碰撞都火星四溅。
指挥官展现出了惊人的战斗技巧。他的粒子切割刀舞动如风,身影在重型机器人中间如鬼魅般穿梭。一道幽蓝的刀光闪过,一个重型机器人的腿部液压管被精准切断,庞大的身躯顿时失去平衡,轰然跪倒。敖家兄弟见状,手中的等离子炮弹如同暴雨般倾泻而来,逼得指挥官不得不高速闪避。
安伊卡异常镇定,手指翻舞,试图侵入母舰残存的控制系统,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防御机制或逃生通道。“该死的…这艘船的底层协议完全不一样…完全是另一种文明逻辑…”她的额头渗出细密而冰冷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