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季行对自己伤势没有那么上心,只是关心了几句宿风苏的伤势,在了解情况以后,就把人赶回去休息。
等宿风苏依依不舍地走了,他才对宋玉说起心中记挂的另一件事。
宋玉听完以后,忍不住叹了气,“那苏绍日后有恢复记忆的可能吗?”
崔季行记得林鹤清之前的说法,遗憾地摇摇头,“复活就是新生,他的记忆更像是清洗了,不可能再想起来了。”
“多事之秋啊。”宋玉也并没有再继续纠结,他给崔季行吃了一颗定心丸,“放心吧,此事我会安排,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保住林鹤清的身份,崔季行就放心了,他醒来还没有见到人,此刻忍不住询问,“师父,小师弟呢?”
宋玉冲他摇摇头,如实回答,“不知道,他没有与你们一道,现下还未返回师门。”
“什么?!”崔季行苍白的脸色因为这句话用力过猛,都开始透出血色。
他根本不敢想,林鹤清此刻身体虚弱,又受了伤,在外面怎么保护自己。
宋玉知道他对这几个师弟的感情很深,连忙给他拍背顺气,“别担心,你且安心躺着,任师叔已经安排人去找他了。”
崔季行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躺,就连五脏六腑都感觉不到疼了,只想赶紧下山去把人找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他极力的想下床,宋玉努力的按住他,场面十分焦灼。
司君行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这僵持不下的样子。
“这屋里真的有病人吗?”司君行问的很真诚。
因为崔季行的样子,确实有些过于生龙活虎了,完全不像奄奄一息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崔季行也不跟宋玉较劲了,一边问,一边伸长脖子往司君行身后望,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司君行走进来,把门直接阖上,阻断了他的视线。
“别看我了,先让我看看你吧。”他又转身规矩地向宋玉行礼,宋玉一向看他顺眼,此刻一对比,直接把这不听话的孽徒丢下,转身走了。
“欸,师父,你不管我了?”崔季行习以为常,但还是要惺惺作态。
宋玉根本没搭理他,连衣袖都没影了。
崔季行见门又重新关好,立刻对司君行招手,“人呢?”
“谁?”司君行面带疑惑,但是也没忘给人把脉。
崔季行深知司君行为人,也不继续追问,反而跟他说起另一件事,“我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好像听说凌霄峰有喜事,是不是真的?”
司君行嫌他吵,闭着眼睛号脉不作声。
崔季行还扯他袖口,“欸,药师谷收到请柬了吗?”
“长途跋涉,身体太虚,让他回房休息去了。”
崔季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就安静下来,不再多说。
痴人说梦。
“所以,婚宴你去吗?”
司君行知道他在报复,不咸不淡地看他一眼,“我去不去不知道,但是你这身体,没有我,去哪都够呛。”
崔季行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也不再继续落井下石,简单跟他讲述了这一次在试炼山上的所见所闻,只是隐瞒了林鹤清的事情。
司君行虽然脑中仍在沉思,但是不妨碍他手上动作,指挥人躺好,准备施针。
“你这次确实伤的不轻,我给你施针,让你老老实实的在床上待几天,会好的快一点。”
崔季行对他的医术并不怀疑,但是心里还牵挂着人,“我小师弟他的身体怎么样了,你给他看过了吗?”
“跟之前一样,只看出气血亏损,静养几天就没事了。”
“那他手臂上的伤,你看过了吗?”
“躺好别动,他的伤幸好没有伤及经脉,只要好好上药,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
“那休养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地方?”
司君行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意味深长的=地看他一眼,随后又恢复如初,“要勤换药,不能受凉,日后下雨天,格外需要注意。”
崔季行把这些话全部放在心里,又开始盘算去看看他。
司君行见他闭嘴,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自己也有很多需要注意的事情,怎么不问?”
崔季行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就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别试探,就是你想的那样。”
知道答案,司君行也不再多说什么。
身上有些疼,空气也有些沉默,崔季行也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索性就拉着他多说两句,“不说了?”
“你我都不是会轻易回头的人,多说无益。”
崔季行虽然胸口闷疼,但还是忍不住想笑,“我俩呀。”
宿风苏被赶回房间休息,却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想的不止是崔季行的伤势,还有方才不小心听见的那句话。
——“季行天生道骨。”
如果说妖丹压制魔血觉醒的能力,只是传闻,不知真假,那道骨则是确有其事了。
宿风苏天生魔血,随时都有觉醒的可能。
自从上次魔血差点觉醒,他心中就一直惴惴不安。
他已经明白自己的心意,虽然不奢求长相守,但是起码现在自己还有资格待着崔季行身边,还可以得到师兄弟们的嘘寒问暖;
若是有朝一日魔血觉醒,身份败露,师兄弟们只会对他拔剑相向,到时候无论大师兄如何维护,自己都不可能继续留在苍梧,待在他身边了。
原本因为此番险些酿成大祸,他已经认命了,没想到峰回路转,又有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现在想来,之前魔血差点觉醒,应该也是他离大师兄太远了的缘故。
所以,只要日后他好好待在大师兄身边,就再也不用担心了。
想通这一点,心中又开始记挂崔季行的伤势,无论如何,师兄这伤是因他而起,他不可能真的心安理得躺下休息。
林鹤清长途奔波,脸色实在难看,刚到苍梧就被司君行赶回房间休息。
躺在床上,他才开始回想自己这一路的思绪。
从得知崔季行要留在山上开始,心中就一直心绪不宁,总有不好的预感,直到最后亲眼看见崔季行伤痕累累的样子,他反而才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现如今虽然没有马上见到他,但是有司君行在,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放下紧绷的神经,才觉得浑身疲乏,闭上眼睛,很快就失去了意识,陷入沉睡。
等意识再度清醒的时候,只感觉浑身无力,连眼皮都无力抬起。
但是脸上磨蹭擦拭的感觉,清晰地提醒自己——身旁有人。
林鹤清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等雾气散去,入目都是一片漆黑,应该是他睡的太久,白日已经落幕了。
他又往床边挪了些视线,正对上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莹白的月光透过窗户飘进屋里,肆意倾洒,却都没法夺走他半分颜色。
凭着这一眼,林鹤清觉得自己身上的乏力也去了大半。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不好好躺着?”
很久没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但是也难掩疲惫。
崔季行把手中的湿帕放好,才把手伸进被子里抓住他的手,很凉,索性两只手握住,给他捂着。
“你生病了,我还能好好躺着吗?“
“那怎么不点灯,现在不怕黑了?“
崔季行笑的坦然,“抓着你,就不怕。”
“骗子。”
崔季行还是笑,“没骗你,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怕黑。”
他捏捏林鹤清的手,开始告饶,“我有些坐不住了,床分我躺一会,好不好?”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但是林鹤清还是把手抽回来,默默往里挪了一点。
崔季行立刻把自己塞进被子里面,躺好,动作很快,完全不顾及自己的伤,只怕林鹤清反悔。
林鹤清侧过身替躺好的他理被子,又低头看他,“伤不疼了吗?”
“不疼。”
林鹤清抬手碰碰他的额头,一层冷汗。
往他旁边挪了一点,把手放下,刚好碰到他的外袍,顺口就问:“待会要回去吗?”
崔季行迎着他的目光却没有着急回答。
林鹤清等了一会,手上的汗没注意就都沾在这外袍上,顺着光,他把那块衣襟提起来认真确认。
皱皱眉,有些懊恼,抬眼对上崔季行的目光,“脱了吧,它脏了。”
崔季行现在全然失去刚才的敏捷与从容,反复吞咽了几次,才僵硬地点点头。
等林鹤清从他上方挪开,把手收回去,他才木然地开始脱衣服。
脱完,又觉得自己很口渴,跑到桌边去喝水。
见他大有一醉方休的意思,林鹤清只能出声提醒他,“大师兄,那是茶,不醉人。”
崔季行迟缓的点头,僵硬地走回来,坐在床边,又一动不动了。
“怎么了?现在可以坐住了?”
听到林鹤清语中带笑,崔季行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捉弄了。
“你还记得上次捉弄我的时候,答应我什么事吗?”
“什么事?”
“你答应还我一个妻子。”
说完,他也不等林鹤清反应,重新躺回去,把他手拉过来捂着,继续歪曲事实,“什么时候给我?”
林鹤清显然事没料到他还能记得这件事,“你想要妻子?”
崔季行郑重地点头。
林鹤清在脑中沉思一会,想把手抽出来,准备起床。
崔季行赶忙拉住,“怎么了,你要去哪里?”
“去给你找妻子,我准备先去云水镇看看。”
见他一脸认真,崔季行怕他当真,赶紧把人压倒,“开玩笑的,你已经给我了。”
林鹤清似懂非懂,“嗯?”
崔季行觉得自己又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懒得解释了,直接低下头去亲他。
刚碰上,他就发现林鹤清的嘴角翘起来了,就着这个姿势先亲了一会,才抬头去看他,果然又在笑。
“你又骗我?”崔季行觉得自己真的是遇到克星了。
林鹤清冲他眨眨眼,“没骗你,是因为有你信我才说。”
一模一样的话术,他却甘之如饴,
林鹤清怕他强撑,又摸摸他的额头,倒是没有出汗了,也还是担心他,“还亲吗?不亲就躺好。”
崔季行不回答,只是低头去索要自己的补偿。
窗外月色皎洁,屋中旖旎朦胧。
风扫枝头撞窗帷,一方床榻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