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叮咚,叮咚!”
清脆的铃声回荡在屋里,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周明明直接僵住了。
他动作僵硬地转过头,目光直视着五米之外的大门。
在门铃响起的短短数秒里,周明明脑袋转得飞快。
谁来了谁来了?难道是事发了警察找上门了?!不不不!怎么可能这么快,这人死了都还没半小时,血都是热乎的!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敲门,总不可能是听见原主杀人动静的邻居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周明明瞳孔微缩。
他不会这么倒霉吧!
屋里寂静无声,声音静到周明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叮咚!叮咚!叮咚!”
一声声门铃声接踵而至,响亮的声音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略显刺耳。
一次门铃响了周明明可以自欺欺人是巧合,但接连不断的门铃声让他不得不直视现实。
他直起身,将卫生间的门关好,然后小心翼翼地移步到门口。
抬眼看着门上的猫眼,周明明缓缓地吐了口浊气。
他移近房门,手持锤头悄悄背后,谨慎地向猫眼看去,同时压低嗓子询问道:“什么事?”
透过猫眼,周明明看见了一个背着工具包的修理工。
修理工大概三十多岁,头上带着字母“B”的蓝色帽子,模样老实憨厚,看上去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然而下一秒,在周明明眼中十分普通的普通修理工说出了一句令他大惊失色的话。
——“你好,查(cha)水表。”
……
“!!!”
这话一出,周明明慌得一批。
众所周知,“查(cha)水表”除了字面意思,还有另一个令人闻之丧胆的深沉含义,就算是没犯事的人听见了也会觉得发慌。
而面对门外装扮疑似修理工的男人,周明明不太敢给他开门。
如果真的是警察找上门,那他开门交代案情是算自投罗网还是算投案自首吗?
门外的修理工没有听见屋里主人的回应,可透过门缝的光亮证明屋里有人,于是他抬手又按响了门铃。
响亮的声音听得周明明心脏砰砰乱跳,像是有两百五十只傻狍子在胸膛上蹦迪似的,踩得他半条命都快没了。
“周明明先生,你在家吗?我是物业维修工王有德,管理处那边显示你家水电异常,麻烦开门让我进去检查一下。”
修理工的声音隔着门有些失音,此时的周明明则苦着脸看着门铃响起的大门。
如果他没听错的,原主也叫周明明……好啊,真好,代入感可真强啊……
周明明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在这个方面上感到一点欣慰。
然而不到一秒,他拉平嘴角,表情狰狞。
好个屁啊好!你大爷的周明明!好好的杀什么人啊!大家都叫周明明,像他一样做个好好市民不好吗!!
还有查(cha)水表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简直是要命!
就目前这个情况,周明明躲是躲不过去了,门口这么大的动静,他要再不开门就是有鬼,别没等到他自己去警察局自首,就被好心的隔壁邻居报案了。
好在他之前仔细观察过卫生间,水表没有安装在那里。
周明明定下心神,正要把门打开,注意到手上还拿着那柄染血的锤子。
他左瞧右看,咬咬牙将锤子藏在了水桶里并将拖把塞进去挡住。
明亮的灯光随着大门的打开倾斜洒向昏暗的走廊,门口站着的修理工憨厚老实。
他动作一顿,慢吞吞地走进屋。
“吱嘎——”
大门紧接着关上。
屋里,周明明站在一旁,殷勤地招呼着修理工坐下。
“王师傅,您坐您坐,麻烦你这么晚了还跑一趟。”
而面对户主歉意的笑容,修理工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应该的。”
他略微拘谨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注意到了一旁的拖把和水桶:“周先生,您刚刚是在打扫卫生啊?”
此时周明明正在偷偷瞄着修理工的表情,听到这话心里一慌,面上却也只能尴尬的应着:“是啊,屋里有点乱。”
桌上的玻璃杯盛着半杯水,浅浅地倒映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周明明赶紧转移话题,这要再不聊点别的,他怕是要撑不住自爆了。
于是他一边和修理工套话,一边用桌上的壶给修理工倒了杯水。
甚至为了避免尴尬,周明明还从屁股底下放出了遥控器,随手打开了电视机。
“近期,我市中小学多次发生校园欺凌事件……”
漂亮的女播音员播报着城市新闻。
周明明将水递给他:“师傅您这平时都忙不忙啊?”
“还行还行……”
修理工有些惶恐地接过水。
他下意识地吹了吹,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水冷得他嗓子像是被冻住了,忍不住咳嗽两声。
修理工有些窘态地笑道:“您这茶味道还挺好的……”
周明明也有些尴尬,但他面色不变。
“啊我刚回来不久,还没来得及烧热水。”
“没事没事!”
见修理工没什么怀疑,周明明暗暗松了口气。
他余光一瞥,忽然注意到修理工的左手大拇指上带着一个超级夸张的铜色戒指,外表疑似狗头,像极了自己曾年少轻狂佩戴的非主流戒指。
于是他嘴角带笑,随口开了一句玩笑:“看不出来啊王师傅,轻狂不减,现在还戴狗头戒指。”
修理工动作一顿,小拇指不自觉地抖动了两下。
“……”
没听见声音,周明明疑惑地看向对面的修理工。
此时,修理工低着头,半张脸被帽檐遮挡,周明明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周先生,您就别取笑我了,上次您也这么问。”
他抬起头,嘴角牵扯出一抹苦笑。
“这是我女朋友送给我的狼头戒指啦。”
“哦哦……”周明明松了口气,下意识又问了一句:“师傅你还没结婚吗?让人家女孩子等太久了可是会失望的。”
“……”
修理工的嘴角僵住了,眼中渐渐泛起冰冷。
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周明明微不可查地挪了挪屁股。
电视新闻中,说了一半的新闻忽然被打断,女播音员播报起了另一则新闻。
“下面为大家插播一则紧急新闻。近期,本市发生多起骇人听闻的入室杀人案……”
“据警方勘查,该凶手惯于伪装成快递员、外卖员等职业,进入居民楼作案,在短短半个月内,连续有三个人被杀,死者皆为男性,目前警方正在追击,请广大市民注意安全……”
就在周明明的小心脏逐渐紧绷的时候,对面的修理工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还是先看看您家的水表吧。”
说着,他站起身,略微佝偻的背脊让他看起来十分瘦小颓丧。
周明明坐在沙发上还有些懵,他略微仰头看着修理工,忽然发现这个视角看人不是很爽。
于是他站起身,俯视着修理工。
“不急,时候还早着呢。”
“……”
修理工看着面前男人收敛了笑容,攥着工具包带子的手渐渐收紧。
“我还是先看看您家的水表吧。”他重复了一遍,声音不知为何变得低沉,径直走向厨房。
周明明看着这个几乎是熟练到跟进自家门似的修理工,有点感觉不对劲。
他尝试着和他搭话:“师傅,你干这行有多久了?”
修理工:“不久,就半年。”
“我这屋您看着挺熟悉的啊?”
“小区户型都差不多。”
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厨房门口,右手边就是卫生间。
周明明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修理工发现藏在卫生间里的尸体。
“师傅,您知道我家水电异常是什么情况吗?”
步伐停住了,修理工背对着周明明直起腰杆,这让他看起来似乎和周明明差不多高了。
“这我也不太清楚,得仔细检查一下才能弄明白……”
声音越发低沉,鼻翼间萦绕着空气清新剂那略微刺鼻的柚子味,隐约间还嗅到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修理工隐秘地瞥了瞥周围,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可身后始终叨叨不停的家伙实在过于烦躁,吵得他脑仁一跳一跳的,总觉得自己再不解决他就会倒大霉。
修理工眼神一厉,将自己多余的想法快速甩到脑后,准备处理掉身后那个叽里呱啦的傻逼。
右手缓缓抬起,他动作小心且轻缓地打开了工具包,从中拿出来一把锤子。
周明明没注意到他在做什么,全身心都在关注着卫生间的尸体。
“那……”他还想问什么,却忽然瞪大了眼睛。
卫生间门口处,移门露出一条三公分缝隙,女尸的半截手掌横在那里,回头一瞥就能看见。
这时,修理工手里提着沉重的锤子,转身了。
“等等——”周明明一把按住修理工的背,压着他不让他回头。
“我忽然想起来待会儿还有点急事,我们赶紧检查(cha)水表吧!”他慌乱地瞥了一眼卫生间的缝隙,手下的力气逐渐加大。
该死的,被压在墙上的修理工咬了咬牙,握紧了手中的凶器。
他一把甩开手,憨厚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如冷冷的尖刀般刺向身后没有任何防备的周明明。
沉重的钝器携风呼啸,瞄准周明明的脑袋便要落下。
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来临的周明明还在关注着卫生间的尸体。
透过那道缝隙,能够清楚的看见里面的女尸和猩红的血迹。
顾不得修理工的怀疑了,一旦他转身,便能看见卫生间里的秘密。
为了避免事情败露,周明明一个闪现,侧身避过修理工的攻击,上前一把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而正是这一躲,令修理工措手不及,发出的攻击完美落空。
巨大的惯性加上地板的湿滑,使他一时之间停不下来,只能顺着发出力道的方向倒去。慌乱之下,他抓住身旁的物品。
而周明明站在一旁,还来不及松口气,便眼睁睁地见那修理工抓住了卫生间的门把手,一下子就把门给拉开了。
“砰”的一声,修理工摔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
周明明就看着他一头栽在卫生间门口,倒在了地上。
连带着修理工手中的凶器,一把血迹斑斑的锤子——“biu”地一下砸到墙上,然后反弹落下,险险命中修理工,这让周明明失望到心梗。
怎么就不能把这家伙一锤子砸晕呢?!
修理工躺在地上,周明明站在卫生间门口,其中的场景一览无余。
“……”
寂静,窒息般的寂静。
看着大门敞开的卫生间,周明明脸都黑了。
开玩笑呢?!之前他怎么用力都打不开,现在别人轻轻松松一拉就开了?!!
周明明怀疑老天爷是不是看他不爽,专门来整他。
而修理工则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要不是周明明发现他搭在身旁的手指时不时地抽动一下,不然还真以为他把自己给摔晕过去了。
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电视机发出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新城区入室凶杀案又有了新消息——”
周明明下意识抬头望去,漂亮的女播音员字正腔圆地念着稿子。
“……有目击者称,凶手是个三四十岁的男性,他戴着蓝色帽子、大拇指戴着一个狗头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