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那日晴空万里，一如柳恒清的心情。他再三向温戎确认了同行的事，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不过十天时间，程炀已经将柳恒清给他的火羽扇改好了。

柳恒清看着眼前这对宽大到几乎占据了半个屋子的翅膀，震惊道：“我给你的火羽扇上面统共只有十片羽毛，你是怎么改得这么大的？”

程炀笑道：“我找清云长老借了聚宝盆，变出九千九百九十九片羽毛，制成这对凌风翼。虽然用聚宝盆变出来的羽毛无法释放火焰，但也保留了丹朱的一部分妖力，可乘风而飞。我试过了，比御剑还快三倍，日行万里也不在话下。”

柳恒清闻言，挑挑眉，满意地点点头，又问第五朔：“你的护心甲如何？”

第五朔将衣襟拉开些，露出了里面那件玄色的护甲。原本的护心鳞经过一番淬炼，竟变得薄如蝉翼，如丝绸一般柔软，制成了一件小小的背心，能将五脏六腑都保护得十分到位。

“试过没？”柳恒清问道。

“当然。掌门用了五成的功力，我才觉得有点疼。”第五朔说道。

“真是件宝贝啊，”柳恒清感叹道，他支着下巴思虑片刻，又道，“我拿火莲鞭跟你换，如何？”

第五朔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护心甲再好，终究只能防不能攻，清云长老那里也有其他护甲，虽然比不上护心鳞的强韧，但对于柳恒清来说完全够用，他不明白柳恒清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要用火莲鞭跟他换这个。

程炀也不解道：“柳大哥，火莲鞭可不是寻常法器能比的，护心鳞再好，比起火莲鞭还是略逊一筹，而且以你的修为，也用不上护心鳞这种级别的护甲。”

柳恒清轻笑道：“我没说是我要用啊。”

“啊？”程炀和第五朔异口同声发出更加疑惑的声音。

“温师兄要和我们一起历练！”柳恒清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满面春光。

“不会吧，弟子们入门满一年就该下山历练了，温师兄从小就在蓬莱仙山，还比我们大两岁，早该下过山了吧。”程炀说道。

柳恒清摇摇头：“温师兄说他当初因病错过了历练的时间，后来芳翳长老估计也不舍得放他下山，就一直拖着，前段时间刚送口的。”

“那太好啦！温师兄自幼得芳翳长老亲传，就算和全天下的药修相比，他的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有他在，我们历练能省不少麻烦。”第五朔道。

柳恒清点点头，问道：“如何，换不换？虽然温师兄也曾练过剑，但那毕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担心万一遇上些棘手的妖怪，我难以顾及他。若他有护心甲在身，我能放心些。”

第五朔自然是一口答应，他亲自试过火莲鞭，火莲鞭的威力他再清楚不过了，能有这样一件法器傍身，他求之不得。

柳恒清爽快地拿出了火莲鞭给第五朔，又拍了拍程炀的肩膀，道：“这对凌风翼你自己留着。”

程炀眼睛一亮，感激道：“谢谢柳大哥！不过，你把法器都给我们，你自己呢？”

柳恒清拍了拍自己腰间挂着的小木剑，道：“喏，我有血渊。”

第五朔闻言，轻轻皱了皱眉，道：“这把剑你还是少用吧，上次在英招的洞穴里，你一用这把剑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太对劲了。”

柳恒清点点头，道：“放心，我有分寸，现在不是没事嘛，”他转头对程炀道，“你最是敏捷，凌风翼留给你自己再适合不过了。不过，你能不能再下山之前再赶制三对出来？那十片火羽你自己留着，新做的三对能飞得和这个一样快就行了。”

程炀皱了皱眉，有些为难道：“再有半个月就该下山了，三对恐怕有些困难。”

柳恒清沉吟片刻，道：“不要紧，尽力而为，两对也行，我们帮你一起。”

“要飞那么快干嘛？我们下山历练一年呢。”第五朔道。

柳恒清没说话。看样子程炀还没跟第五朔提过昆仑派的事情，而且关于炼妖鼎的事情现在还不方便和他解释太多。

程炀随口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第五朔笑了，指着那对大翅膀道：“你带着这么大的翅膀去杀妖？只怕你一靠近，这对翅膀就该被打烂了。再说了，你那么快，也不见你有多厉害。”

程炀白了他一眼，嘟囔道：“我快不快你心里清楚。”

第五朔闻言，脸色一变，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柳恒清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又见第五朔一和自己对视就心虚地别开了脸，好像生怕柳恒清看穿什么一样，心中的疑惑更甚，不过他没多问，眼下当务之急是去把翅膀做出来。

三人一起去了流云峰找清云长老借聚宝盆，清云长老一向很喜欢程炀，很爽快地应下了，但当他清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库房被无数羽毛堆满时，还是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

清云长老用袖子掩着口鼻，问道：“你们弄这么多羽毛做什么呀？不是做了一对凌风翼吗？”

“我们好兄弟一人一副。”柳恒清笑道。

清云长老无奈道：“这法器不就是飞得快些吗？以你们如今的修为，御剑已经够快了，这没必要啊。你们还有半个月就该下山历练了，不加紧练剑、翻翻百妖谱，反而跑到我这儿来，让掌门知道了又得生气。”

“在您这儿也不是虚度光阴啊，器修亦是我派很重要的一份子。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这也是在为历练做准备，相信掌门也不会怪我们的。”程炀道。

清云长老嘿嘿一笑，对这话很是受用：“好吧好吧，随你们折腾去了，缺什么材料和兰静师姐说一声，她会给你们安排的。”

“多谢长老。”三人异口同声道。

羽翼本身倒不是件难做的法器，只是羽毛太多，过程有些繁琐。第五朔做了半日就叫苦不迭，又是嫌闷又是嫌热，溜出去耍了会儿火莲鞭；柳恒清也在羽毛海中昏昏欲睡，做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打盹儿；只有程炀兢兢业业地从头坐到晚，一直到子时才回去休息，卯初便又去流云峰粘羽毛，到最后干脆直接睡在库房里。

三人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临下山前赶制出了两对完完整整的凌风翼，而第三对也完成了一半。

“还有一半我路上做。”程炀说道，他将剩下的羽毛全部装进了乾坤袋，准备每到一处落脚就拿出来继续做。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柳恒清说道。

温戎早已在山门等着他们，见他们三人御剑而来，露出了浅浅的笑。

“师兄！”还未及落地，柳恒清就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扑到温戎面前，“让你久等了。”

温戎摇了摇头，道：“我才刚到。”

柳恒清将护心甲拿出来，捧到温戎面前：“师兄，这是在仙盟大会找到的那块护心鳞做的，比普通护甲更坚韧，你把它穿上吧。”

温戎微微一愣，看向第五朔：“这不是启皓的吗？”

第五朔变出火莲鞭，道：“他和我换了。”

温戎又是一惊，对柳恒清道：“你不必如此，我能顾好自己的。”

柳恒清笑道：“我当然相信师兄能照顾好自己了，我只是想着师兄你生辰将近，送你一份礼物而已。火莲鞭我想师兄并不感兴趣，就和启皓换了这件护甲，希望师兄喜欢。”

温戎道：“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柳恒清对他眨了眨眼，温声道：“如果连心上人的生辰都不清楚，那我的这份喜欢未免也太不值一提了。”

温戎手指不自觉蜷缩起来，微微低下了头。从前洛宁毓对他的喜欢向来是克制自持，其他人即使对他有意，也因为种种原因不敢明说，唯有柳恒清次次如此直白地将心里的所思所想都说出来，他如此坦诚，反而让温戎不知所措。

柳恒清见状，只是轻笑了一声，问道：“前段时间受了伤，最近又忙于准备历练的事，实在抽不出空为师兄精心挑选礼物，还望师兄不要嫌弃。”

“不会，谢谢你们。”温戎说道，接过了护心甲。

“不客气。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下山吧。”柳恒清道。

三人正要御剑离开，忽听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若慈。”

柳恒清没有回头看，他早就猜到洛宁毓一定会来送行的，他不想当着温戎的面再与这人有什么争执，干脆背对着他。

温戎也早有预料，轻声道：“你来了。”

洛宁毓走上前，刚想开口，见柳恒清三人站在一旁，便道：“我们到旁边说。”

“时候不早了，你有话就在这儿说吧，说完我们就要下山了。”温戎不用想也知道洛宁毓避开人要说些什么，但他应该听厌了。

洛宁毓眉头一皱，但也无可奈何。他拿出了一个小盒子，道：“三日后是你的生辰，我没办法和你一同历练，这个只能提前送你了。”

温戎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接过了，客气又疏远地对洛宁毓笑了笑，道：“谢谢，有心了。”

他转身要走，洛宁毓却又说道：“若慈，你……”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柳恒清的背影一眼，“你要和谁一起去历练我已经无权过问，但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如果可以，多给我传书好吗？这样我也好放心。”

“放心，我有能力照顾好自己。至于传书，我答应了师父没到一个地方都会给他传一封书信报平安，你如果想知道可以去问他。”温戎淡淡道。

看着温戎冷漠疏离的样子，洛宁毓眼底满是哀伤，但再多的话他也说不出口了。

临走前，柳恒清微微侧首，余光看见洛宁毓那伤神落魄的样子，心里倒也没多好受，甚至衷心希望他能早些看开。一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但用于疗愈心伤，应该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