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说,打下江山的那一刻,陛下就应决定有功之臣的去留。或封赏卸权,或留朝后议,却让陈贤成为一人之下的首辅,还大力培养他的独子。若是捧杀,陛下又何必这么一出,令他有所防备?”
“那若是陈家有不得不忠于陛下的理由呢。”
“不得不?”
手脚长在人身上,人是最难测的东西。哪有什么不由自主,通通都是下意识的映射罢了。“不得不”,听着更像是朱明的一厢情愿。
“当年陈烊入仕,未得陈贤举荐,陛下就绕过已有资历的青年才俊,将几件要事交给陈烊,更是把皇兄都没求来的,使他平步青云,位同丞相。”
“本宫记得,已故的陈夫人在与陈贤订婚前,曾是陛下的未婚妻。但陛下被叛军追杀时被农户收留,与农妇生下了庶长子。陛下对陈夫人心中愧疚,解除婚约,并将她与自己手下最得力的臣子赐婚。而陛下即位后,将农妇接回宫,不到半年便暴毙。”
“您的意思是……陛下感念陈夫人,而善待她留下的孩子?”
荒谬至极。
因着家族的势被册封为后,在美人云集、勾心斗角的后宫二十年来独揽大权、声名远扬,竟相信帝王之爱、帝王之悔?!
“谁知道呢。”
皇后漫不经心地抬眼远眺,窗棂被海棠映得桃红。年近四十仍像鸡蛋清般吹弹可破的脸颊揩着胭脂,粉嫩嫩的,像四月桃花。
开得正艳,谢的时候却只需一场雨、一阵风,无声无息的,香消玉殒。
“又或许,陈烊向陛下许了什么。陛下帮他把陈贤赶下去,扶持新的陈家家主上位。”
“陈烊只会是陈家唯一的继承人,他犯不着和陛下一起对付陈贤。”
“不。一种呢,是父子二人唱红白戏,是里应外合的,”皇后娓娓道来,嘴角上翘,眼尾也眯着上挑,“还有一种,是为女人。”
“女人?”
“陈烊年少气盛,说他会为个女人冲昏了头,也并非没有道理。比方说,他心悦哪家女子,陈贤却要他另娶他人。年轻人嘛,正常。”
“娘娘是想说……荣梨楼的沈梨!”
皇后莞尔一笑。
不知她心里到底赞同的哪一种,只是那双保养得当的美眸里,闪过阴谋的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