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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衔尾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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憎恨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给他人,福岛貌似后悔说多了,他怅然垂下眼睑,掐灭烟头回到了屋里。

我望着他的背影说:“你离家出走后,我又去你们家找你了。你的母亲并没有抛弃你,一个邻居告诉我她在到处询问你的下落,并且四处奔波散落你的寻人启事。她盼望着你回来的那一天,一直没有放弃。”

“都不重要了。” 福岛冷淡的嗓音中藏匿着微乎其微的伤痛。他撕下一张沙发旁矮桌上的便签纸,躺在沙发上玩起折纸,若有所思。

我取出几瓶矿泉水和几袋饼干放在茶几上,卧在福岛身边,轻轻托起他的头,让他枕在我的大腿上。阳台干燥的凉风徐徐吹来,轻抚着我们各自的心事。

这几天奔波忙碌的疲惫袭来,我的大脑犹如一潭死水,有很多的心里话我想倾诉,可是酝酿不出口。我仿佛受凉了,打个冷战,几个喷嚏,发痒的鼻子便像拧不紧的水龙头不断流鼻涕。明天是星期一,这个样子根本上不了班。我掏出手机向上司请了几天假,忽略Matt,Chris以及Emily的短信,把手机调到静音扔在一旁后闭上双眼。

朦胧之中,温暖的热水蒸气伴随着茶叶的醇香扑面而来。我稀里糊涂地嘟囔了一句:“今天不去上班了。” 然后换个姿势躺下再次睡去。

当我再醒来时,外面已经天黑了,我一个人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毯子。额头在胀痛,我不知道睡了多久,现在究竟几点了?我扶着头慢慢坐起身打量着四周,阳台的玻璃门关着,附近高楼的灯光照进来,客厅里没有福岛的身影,依旧可以听到闹市夜晚的汽车喇叭声。手机屏幕显示着此时为午夜三点。餐桌上摆着几包烟和喝了一半的伏特加。我不记得公寓里有伏特加,一定是福岛趁我休息时出去买的。

卫生间的灯亮着,我的双腿像灌了铅,像踩着棉花似的抬脚走到亮光的源头。福岛扯下了身上带血的绷带扔在了垃圾桶里,刚洗完澡,正在对着镜子梳头。新的伤痕仿佛刚结痂了,在热水的冲浴下发红,但没有再流血。即使卫生间里弥漫着热烘烘的水蒸气和沐浴露味,我依然能闻到他身上新鲜浓烈的酒气。

他看了我一眼,把浴巾扔进脏衣服筐里,出来穿上衣服和外套,把打火机和烟装进口袋里,举起酒瓶仰头灌酒。

我拼命忍住一把夺过酒瓶摔碎的冲动,问道:“现在大半夜的你要去哪里?”

“出去散心。”

我的直觉告诉我,福岛没有回来的打算。

“不要离开。” 我说道。

“你知道该怎么做。” 福岛冷漠地瞟了我一眼。

我轻柔地摸索着他的脸:“Izumi,你的创伤在作痛,你的心在滴血。我花费了人生中冗长的青葱岁月认清我对你的爱,我想让你恢复健康,把碎片一片片拾起替你缝补好。”

“Alyx,不要再欺骗自己了。你是在找情侣,还是在招妓?要是前者,那么就放手。我没有要求你施舍你的同情心,你只是第一个光付钱而不艹我的笨蛋罢了。” 福岛嘲弄着我,“我根本不是你要找的人。”

灵魂中最后敏感脆弱的一角在被黑暗完全吞噬前,我伸出手拼命想要捕捉住那一角。尽管他的身体近在咫尺,我怎么都碰不到。

经过一番徒劳的努力,我凝视着自己覆盖着如墨的苦涩海水的双手,恍然大悟。

福岛从来没有被爱过,即便是他自己的母亲,爱对他更是天方夜谭,一个抽象化的概念。我又凭什么要求他领悟一种不明不白的感情并予以回报?此时,我对自己可以拯救福岛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若我顺着他的意愿与他上床,给他钱,我充其量只能填充他的性瘾,酒瘾与烟瘾,把身体禁锢在身边,两人都困在透明无形的监狱中。我只能当他的典狱长,但抚慰不了他内心的创伤。他在寻找一座新的折磨自己的牢笼,没有任何爱情的性关系与身体买卖,正中福岛的下怀。

“你在犹豫。” 福岛举起胳膊握住我的手,直视我的双眼,“你知道你想要的。”

他身子黏在我的身子上,几乎连在了一起,手搂住我的大腿。福岛收敛起有如吃了春药的疯癫,改变了计谋,用慢热轻柔的方式试图挑起我的情欲。有如先前从医院出来后和包扎伤口,他的勾引纯粹是一个妓女为了钱财拉客,或需要满足性瘾而表现出的水性杨花。

刚出院时为了留住他,我不得已给了他点钱。我们在一起的两三天里,我逐渐认清了他以被性虐殴打为乐的腐朽。若我真心爱他,我就必须坚守住自己的底线。

福岛察觉出我的保守,放开我:“我就知道你做不出来的。”

我堵在门口,揪住他的手臂试图将他抱在怀里,福岛拼命挣脱我。紧接着我听到一声钝响,头颅内像被塞进一口震荡不绝的古钟,震动的余波在脑浆里构成漩涡,开始嗡嗡作响。伴随着酒精的灼烧感,疼痛像一颗炸弹爆破,以太阳穴为起点,突跳着像失速的秒针,蔓延着神经末梢撕扯着我的皮肉。

我的膝盖不受控制跪倒在地,接着上身以头为重心倒在地上,同时是玻璃瓶落地的清响,头发浸在高浓度的酒里。我重叠的视野撩过客厅的一切,旋转到乳白色的天花板上,冒出一个又一个金色的星星。

门开了,但没有立即关上,门口迫不及待要走的人不知是为了确保我没有生命危险,还是确保我不会爬起来追出去,多停留了一会儿观察我的狼狈。

“你他妈的不许走。。。。” 我吃痛地侧躺在地上,口齿不清地哼哼着。下一秒是关门声,一切恢复平和。

猛烈的冲击和酒味扭曲了我对时间的概念,我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身体却仿佛瞬间老了六十岁。我吃力地用胳膊肘撑起上身,缓缓站起来,搀扶着家具和墙壁慢吞吞地向卫生间走去。我的手伸向疼痛的发源地,打量着镜中的倒影,试图回忆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见镜中人的左侧脸颊浮现出一枚一元硬币大小的淤青,左眼眶浮肿通红,眼珠盖满了血丝。

我试图挽留我爱的人,但我爱的人举着半满的酒瓶抡向我的侧脸,坚硬的玻璃砸在了我的颧骨和太阳穴附近。

我的手指贴在镜子上,镜子里的身影与我的指尖相触碰,低声说道:“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几个月前,我的右手打碎了显示有福岛学生时代被虐待的证据的显示屏,还是那只伤疤尚未完全消失的右手砸向镜子里与我一摸一样的影子。在我的视觉神经和痛感神经向大脑传递到信号前,镜子已经“哐啷”一声碎了,手指关节的鲜血如潺潺溪水横流。

身体更痛?还是心更痛?两者以爱为催化剂,以对方为食。身体越是疼痛,心越疼痛。心越是疼痛,身体越疼痛。两者像衔尾蛇一样自我吞食,自我毁灭。

我脱掉衣服,打开热水,抱着双膝坐在喷头下福岛坐过的位置冲澡。热水冲刷着我的失落与无奈,一种更灼热的液体从眼眶溢出,滴落在身下的血水里,一同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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