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莫离见状诶了声,正要加快脚步坐到那人身边,却发觉身侧人只愣愣站在原地,没有要上前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用手肘杵了杵那人,那高马尾少侠才仿佛刚回过神似的,偏头瞧了她一眼,只是仍不情愿似的,往那青衫男子的方向慢吞吞蹭着。
叶莫离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拉着人胳膊大步朝前走去,红色发带飞舞在空中,又随着动作狠狠拍在宁言希脸侧,于是李清潭第一眼便瞧见了一个略显狼狈的宁言希。
他仍是那副淡定样子,一双狐狸眼睛却眼含笑意,一眼不错地紧盯着宁言希在木桌左侧落座,温声道,“好像许久未见了。”
宁言希一瞧这人与从前无异,陷入万般纠结的只有自己,便觉得有些火大,没好气道,“李公子回来的倒是早。”
李清潭却微微皱起眉头,仿佛有些受伤似的,很是脆弱的模样,“是啊,那家人嫌我无权无势孤苦伶仃一个人,没说几句话便将我赶出来了。不过也是,我这般漂泊无依之人,怎么敢奢求有一个容身之地。”
宁言希听闻此言心中慌乱,那双圆润眼睛不由得泛起红来,不自觉地伸手去拉那人衣袖,认真道,“抱歉,李清潭,我不是有意的…”
叶莫离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了,这角落便只剩他们二人,宁言希顿了顿,真诚道,“是那家人冷血薄情,又不会识人,我见你好得很,长得好看又很聪明。”
话说到此处宁言希见李清潭仍眉目皱在一处,很难过的模样,心头莫名痛起来,继续道,“再说你又怎么算孤苦伶仃呢?不是还有我…你就应该把我一起带去,他们敢为难你,我定要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再也不敢这样轻视别人。”
听闻此言李清潭才展颜一笑,轻声道,“宁少侠对我如此好,我竟不知该怎么报答了。”
宁言希诶了声摆了摆手,理所当然道,“我们本就是知己好友,如何要谈报答?”
李清潭却轻皱起眉头,话锋一转问道,“想必宁少侠此行定是斩妖除魔,还那无名村落一个太平了罢?”
宁言希那双大而有神的杏眼不自觉地透露出一些得意之色,刚要和盘托出,却觉得这段经历危机重重惹人担忧,便挑着捡着模糊道,“也不是什么厉害魔头,一招便将人制服了。”
李清潭哦了声,很是敬佩似的真挚道,“不愧是宁少侠,竟这般容易。”
宁言希被夸得有些飘飘然,继续道,“其实也不是我一人制服的,我那二师兄也从旁帮忙来着,他…”
梦境几乎要在脑海里消散了,宁言希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想不起具体细节,便生硬道,“他帮了许多,一行人里还有个游医,他倒是有些特别。”
李清潭仿佛有些兴趣似的,抬眼瞧向宁言希,却听那高马尾少侠接着道,“我总觉得他有些像——”
宁言希似是犹豫了下,磕磕绊绊道,“他有点像…像你。”
话一说出口宁言希便有些后悔,心虚地低下头,又悄悄抬眼看那人神色,却发觉那人仍淡淡的,并未因此生出什么不高兴的模样来,他便松了口气继续道,“倒不是容貌如何相像,只是有些时候很像。”
这话说得绕,宁言希也觉得自己在没话找话,便随即闭紧了嘴巴,那李清潭却抬手喝了口茶,却语出惊人道,“那看来宁少侠很喜欢他,不会要我将这知己好友的位置让与他吧?”
宁言希心里一跳连忙摆手,有些可怜地瞪大眼睛看他,“我与他也只是萍水相逢,又怎么比得上与你心意相通?李清潭,你不会生气了吧?”
李清潭闻言很轻地笑了声,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模糊道,“我不过随口一问,宁少侠不必放在心上。”
宁言希被这人的奇怪态度弄得晕头转向,竟记不起刚来时的那阵别扭感了,只像往常一般缠着人要去吃最贵最好吃的美食,李清潭则极为顺从地任由人拉起来,一边被牵着往外跑一边哎呦哎呦地喊累。话音刚落宁言希便放慢了脚步,疑惑地瞪圆眼睛回头看那人,只道这李清潭凡人之躯,总归体弱些。
只是这处地方算不得什么小镇,江湖人士来来往往总愿意在此处歇脚,便有人在此地安家落户做起小本生意来,于是宁言希便只是拉着人进了一家小店,随意点了两盘小炒。
等上菜的间隙宁言希颇觉无趣,这小店不算拥挤,但有些热闹,耳边尽是各式各样的嘈杂声,又转过头去瞧窗外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忽然觉得如此劳碌实在叫人疲惫。
他趴在窗上看了会儿,见到不远处支起了个小摊,正在卖一些躯蚊虫用的艾草之类,便回头招呼人等会儿去瞧,却没料到正对上那双眼尾微微上调的细长眼眸,只是那目光又迅速移开了,仿佛只是幻觉。
宁言希反应了一下,那人坐在一旁脊背挺直,有些动人,转过头去欲盖弥彰似的低头喝了口茶,轻声道,“宁少侠还未曾细讲这次的见闻。”
他啊了一声,犹豫片刻,疑惑道,“你刚才盯着我看,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他本以为李清潭会矢口否认,却没料到那人将茶杯放下,摆出很真诚的模样,语出惊人道,“盯着宁少侠瞧,自然是因为喜欢宁少侠。”
宁言希一时说不出话,嘴却微微张开,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那人却仍嫌不够似的继续道,“宁少侠长得很漂亮,热情活泼,又很有正义感,喜欢上也不算罪过吧?”
他瞪大眼睛试图从李清潭面上找出玩笑的痕迹,那人却仍一副淡定模样,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吃什么,他便犹豫片刻试探道,“你若是讨厌我,那也确实做不得知己好友。”
那人闻言却泄了气似的,那副温和眉眼不自觉地添上了一点难以察觉的烦躁感,喃喃道,“是你要我说清楚的,怎么如今反悔了呢…”
宁言希愣了愣,一时间福至心灵,恍惚道,“你说的喜欢与我的喜欢是一种喜欢吗?”
这话说的拗口,李清潭却听懂了,他一时间笑得眯起眼睛,眼眸里闪过许多得意之色,有点像狡猾的狐狸。宁言希一时愣住了,那人一副温热身躯贴近了,很快唇上便传来一点湿润的触感,他被吻得云里雾里,半睁着眼睛瞧那人抖动着的眼睫,如坠幻梦。
宁言希晕晕乎乎间闭上双眼,那人却轻笑一声退开来,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正盯着他瞧,宁言希这才想起两人这番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好在两人找了个角落无人发觉,只是仍羞红了脸,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菜正巧是这个时候上的,这便很好地缓解了他的许多尴尬,他便埋头扒拉起碗里饭菜来,不肯抬头去瞧那害他如此的罪魁祸首。
那罪魁祸首是毫无廉耻之心的,只在旁边叹了口气,幽怨道,“宁少侠这般侠义之士竟也会做出抛夫弃子之事,莫不是亲了人便不想负责了。”
宁言希一时不知该反驳前一句话还是后一句话,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却发觉这人明明满脸笑意,完全不似话语里那般可怜柔弱。
他便哼了声,拿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粒,“你又没有问过我的态度,又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
李清潭哦了声,语气里却毫无悔过之意,只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宁少侠话里有话,被我听出来了。”
宁言希撇了撇嘴,眼珠一转,极快地侧过身子吻在人唇角又若无其事地坐回来,李清潭便笑得更为甜蜜似的,竟不嫌弃那人在自己嘴角留下了一道油印子。
“你果真很聪明,”宁言希嘟囔着,碎碎念道,“只是这也太草率了,不应该花前月下郑重些么?”
李清潭闻言凑近了身子,宁言希便觉得鼻尖萦绕着一点淡淡的药草清香,紧接着手背一热,那人讨好似的来拉他的手,“只是你近日总躲我,我便心生疑虑,不愿再拖。”
宁言希闻言瞪大眼睛,仿佛很惊讶似的,“我以为你没看出来。”
这情景落在李清潭眼里只觉得面前人可爱得很,转而急忙正色道,“我自然知晓,也大约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我到底普通得很,要配宁少侠似乎是痴心妄想…”
宁言希却急忙打断,仿佛很瞧不得那人自轻自贱的模样,“你长得好看又如此聪明,身体是差些,却与我正好相配。”
李清潭轻轻嗯了声,唇角却微微扬起来,落在宁言希眼里叫他心头发软,只觉得面前这人如何看都是好看的,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
两人这般对视着,宁言希先一步低下头去,柔声道,“李清潭,我见你第一面便觉得熟悉,后来见你便觉得欢喜,若人真的有上一世,想必是有些缘分的。”
李清潭闻言却笑意微微褪去,只轻轻嗯了声,就此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