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们这里一派平静,但网上已然炸开了锅,不仅因为建筑物的损毁和某人自杀式的袭击,更因为在这个一年一度的地核会议上,敲定了与繁星试点合作的草案。
一时之间,后者甚至突破了前两者的热度,相关话题和议论层出不穷,连科技不发达、信息不通畅的下城区都已经议论纷纷起来。
纪贺却对此实感不大,在这边隔绝开来的安静中,他反而更在意倪玉韬的身体情况。
回去的后半程天空突然飘起了雪,原本还是零零星星的小白点,像呼出的白雾一般沾在风挡玻璃上,后来一瞬下大起来,变成薄薄的一层。
这个月份下雪其实并不常见,但想到今天猎猎刮过的冷风,又觉得不太奇怪。
倪玉韬穿着制服,虽然外搭一件披风,但毕竟衣料单薄,冷风顺着隙开一丝的车窗缝隙钻进来的时候,他就直接被带雪的寒风给呛得径直咳了一声。
没等阿卢动手,纪贺就在副驾驶座操纵面板把后车窗给关上了。
阿卢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下,没说话。
倪玉韬虽然也很安静,但是间杂在碎发下的眉梢偷偷挑了一下,等清了清嗓子才跟纪贺说:“现在几点了?”
照理说这种小事他看个智脑就能知道,只是动动脑子的活,甚至不用动手,但他偏偏就要问纪贺。
纪贺也老实,没多想什么:“刚刚六点过十分。”
是该吃晚饭的时间。
外面的雪下得有点大,想必空中通道已经关闭了,只余下的路面通道也不会如想象般好走,估计等会儿驶过市中区的时候会堵塞不少时间。
倪玉韬用手撑着下巴,眼皮有些困倦地耷拉下来,丝毫没有理会一旁有灯光提示不断闪烁的戒指。
他的皮肤本身就白,隐在黑暗中也很有存在感,坐在副驾驶座看他的时候,虽然抛不掉那副倦态,却总觉得那双眸子出奇地勾人。
“等会儿回去的时候,直接从侧门开进去,我要回书房处理一点事情。”
阿卢应了声,接着问:“需要让宁牧端点吃的来吗?”
纪贺总觉得倪玉韬盯了他一眼才道:“不用,没什么胃口。”
说完之后,倪玉韬又闷声咳了几下,似乎真有点生病的迹象,咳嗽都是感觉连带着整个肺,总感觉费力得很。
有阿卢在,纪贺本不该问些什么,但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需要梨汤吗?之前有听厨房的阿姨说她们最近在研究。”
他这一问来得突然,但是倪玉韬仅是愣了一下就突然应允了:“可以,等会儿端来我书房吧。”
后面一路无话,但倪玉韬脸色好了不少,等车驶进宅子的时候,他拒绝了阿卢打伞的动作,自己开门下车,脚步迅疾地走进了主屋。
纪贺看着大雪中他孤零又寂寥的背影,回过神来才扭头看向阿卢。阿卢似乎盯了他好一会儿,两人的眼神没有犹豫地交会。
这种眼神,纪贺太熟悉了,从进这宅子到现在,阿卢总是这样看他,似乎藏着某种无法说明的原因,他总是这么沉默且不虞地瞧着,甚至莫名带着一丝苦痛。
原本以为他这次也会什么都不说,但阿卢居然在对视的同时就开口了:“我们聊聊吧。”
他把人带到了宅边一个无人的角落,在漫天风雪中,两人在一棵树下倚靠着一面老旧的红墙交流。
在冰冷的风雪中,两股Alpha的强劲信息素在无声地对撞。
是阿卢先开的口:“你进来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从你跨进这个院子开始,你的身份就变了。”
他的眼神格外锐利,没有了前些天耐心教导时的温和,显得与这冰冷的雪无异:“我们同是S级Alpha,同是贴身保镖,但你要知道,我们的信息素可是不同的。有些事不该干、不该想,就不要去碰。”
当时倪玉韬将纪贺带回来的时候,阿卢的锐利态度全然是想在纪贺这个刺儿头面前立个下马威,所以完全没有收敛。
后续倪玉韬敲打过他,他转变了,是怀着教导的心思去对待纪贺的,甚至还找了宁牧来,是真的全然将纪贺当成自己人的模样。
但现在,他显然觉得,且在某一程度上肯定,倪玉韬和纪贺之间的关系超出了不该存在的限度。
他可以毫无芥蒂、毫无旁支地去为倪玉韬卖命,是因为他们一早开始就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他看中了倪玉韬的未来,倪玉韬看中了他的才能,所以他心甘情愿叫倪玉韬一声“倪总”,只因为相信倪玉韬有本事做到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做到的改变。
可当完全不愿意存在的变数出现,他再当作无事发生,仍然以一个完全的下属心态去听命倪玉韬的话,这对他是全然不可能的。
而纪贺就是这个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