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堵住以后,傅冈再不懂对方的心思就是傻子了,尤其是看着倪玉韬坐在他旁边一副早已知悉的样子,他很肯定自己被耍了一招。
傅冈冷笑一声,在下属错愕的目光中伸出手去钩住了手铐中间的铁链,狠狠地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倪玉韬随着他的动作踉跄了一下,整个上半身都脱离了座椅,不由得低声“咝”了一下。
傅冈瞪着眼凑到他跟前,距离极近,倪玉韬几乎可以从那凶狠的眼神中,感知到对方猛烈的厌恶心。
而他从容地勾了勾唇角:“我也没办法,他们是我的保镖,当然需要保护我。”
傅冈的五根手指都攀了上去,改钩为抓,死死地攥住铁链才能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别装蒜了倪玉韬。”
他瞥了一眼在前方沉默对峙的黑车,与驾驶座上的纪贺正好对视,两人的眼神几乎在空中撞出火花来。
傅冈咬咬牙,看向倪玉韬:“为什么不跟我们回去?”
像倪玉韬这么聪明的人,都已经料到了自己的保安会来阻止,仍旧选择让他们和维警在这里撞上,而不是在刚刚的会议室就彻底阻断,肯定是有别的理由。
倪玉韬微微歪了一下头,眼神里似乎闪过了什么,他在对方的注视下慢慢地用下巴示意了下一旁错愕旁观的维警们。
下一秒,车门打开,一堆穿着维警制服的人从车后和驾驶座鱼贯而出,唯独留下了傅冈和倪玉韬两个人在车里。
纪贺见状想下车,被阿卢按着肩膀压了下来:“等等先。”
倪玉韬看见车门关上,这才在那片重新笼罩下来的阴影中开了口:“我们做个交易吧。一人一个问题,如何?”
他在先掌握主导权,所以说得很快,没等对方答应便主动回答了刚刚的问题:“你也觉得过于巧合了吧,所以我拒绝跟你们回去,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这面子功夫不做的话,你怎么向派发任务的上级交差呢?”
他的脸很平静,但尾音是上挑的,一派兴味十足的样子。
如果傅冈没有心存疑虑,就不会带着这群维警全部上他的办公室抓人,而是先让一部分人守在楼下,把所有的外来人员和出口都堵死,再把他的智脑强制收缴,让他根本没有寻求外援的机会和逃走的可能。
带这么多人,只是在外人眼里装腔作势罢了。
傅冈听罢便蹙眉,哼了一声放开了铁链,靠在了椅背上:“上面说要抓人,我难不成抗命吗?”
这话说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受害者,让倪玉韬无端想笑,但他没接话茬,而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只用告诉我,这次的证据究竟是直接证据,还是间接证据?证据采集过程中,有没有第三方插手?”
傅冈闻言没有扭头,但是眼神却瞟了过来,环绕的双臂不动如山:“你这难道不算两个问题吗?”
倪玉韬眼睛微眯:“这种时候了不适合跟我耍滑头,也不适合发小脾气,傅队。”
他将上了手铐的手放在膝盖上,侧向傅冈那面再往后靠了靠,倚在椅背上,眉眼倦倦地垂下来:“我都说得这么直白了。这件事我们都只是棋子而已,只能相互吞吃,而那个王,分明还在后面。”
傅冈被他无端示弱的神态搞得一蒙,眼睛眨了眨,扭向一边:“间接证据。只是所里请的一个笔记专家鉴定那是你的字迹,而提出可能是你的字迹的那个人,不过是个新警罢了。
“他说自己在整理资料的时候偶然看见了你的签名,用笔习惯和那张纸条上的很像,所以大胆提出了这个想法。不论那群老头子信不信,但我是不太信的。”
见倪玉韬没搭腔,他便自顾自地望着外面人的背影继续道:“这半边字条,的确是从那个火人身上发现的,甚至是从我的手上经过的,没有被调换的可能。它一开始就写着——烧毁云氏大楼,杀死曹宁,激起……”
倪玉韬蹙起眉头,看着傅冈在他眼前露出挑衅意味:“后半截,没了。”
他从座椅靠背上起身,侧身靠近倪玉韬,嘴唇都快要贴近对方的耳朵了:“所以,倪总要让我怎么相信你,怎么不会起疑心呢?”
短短几个字,云氏曹氏皆被针对,留下倪氏独善其身,换作谁都会怀疑倪玉韬。
在傅冈威胁似的动作与低声言语中,倪玉韬没有退畏半分,他只是凝视着对方的眼睛,淡然应道:“就这么点证据,闹出这些动静。”
他在对方注视下转过身,安静地缩在椅子上,隔出不近不远的距离,语气冷冷:“你的师傅要到了,你要等他吗?”
风挡玻璃外闪开一道明亮的车前灯光,从左至右划过倪玉韬的脸,傅冈看见他眼底刚刚一直藏在黑暗里的血丝,突然扬起笑来。
“算了,这不是来得巧吗。”听到车外“嘀嘀嘀”的急促喇叭声,和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他师傅的吼叫,傅冈屈指敲了敲倪玉韬摆在膝盖上的手铐,“我们下一次见。”
应当是故意的,傅冈走得极为匆忙,等纪贺急步接倪玉韬上车时,维警的车已经只留下一屁股尾烟了。
倪玉韬站在黑车前,白皙的双手并着举起来,无奈地在纪贺面前摇了摇:“拽我这么急干什么,手铐都没打开。”
连个钥匙都不留下,真是恶趣味。
刚刚的一番对峙下来,金属手铐已经在那细嫩的双腕上留下了不轻不重的红痕,倪玉韬的白皮肤更衬得严重处有些破皮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