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任谁说出来,都不该是这副平淡的模样,偏偏安书达说得就像本该如此一样。
实验地的草案是倪玉韬提的,地是以倪氏和哈希的名义购入的,无论是实力还是话语权,倪玉韬都压过如今的安书达,偏偏安书达身上揣着一种不一般的自信。
倪玉韬回得很快:“你是觉得在地核上投给我了一票,就捏住了我的关键点吗?”
“当然不是,我还没有那么自负。”安书达的手在膝盖上摆得端直,就像他此刻的坐姿一样,全然没有倪玉韬的松弛意味,“只是我现在已经明显上得罪了另一方,只能寻求倪总的帮助了。”
“明确的投靠,并不是我的表义,而是我投石问路的一颗石子而已。”安书达从名为伍慈的人手里接过了一个文件夹,反手回正,双手递给倪玉韬,“我愿意做那个明棋,打通明盘上的路。”
倪玉韬并没有伸手接过,而是垂眼盯着那个幽黑的文件夹,什么多余的动作也没有。
安书达的眼睛眯了起来,盯着对方轻搭的指尖,半响,主动翻开了第一页。
纪贺并没有故意去看,但是余光还是瞥见了几个关键词,“无条件”“合作合同”,乙方那栏已经签上了安书达的名字,写得齐整且端正。
倪玉韬盯了一会儿,像是简单地扫了一下,接着眉毛便很不易察觉地挑了起来,接着反手伸向纪贺,食指微勾:“笔。”
纪贺拿出了胸口衣袋里插着的笔递出,倪玉韬接了过来,那股余温通过笔杆传到他手心,他握住那支笔,拿着文件夹沉下心看了起来。
楼下的拍卖会喧哗声渐渐消失,这是要开场的信号。
倪玉韬抬眼瞧见各归各位的场景,伸手把一旁沉木小圆桌上的按键递给了纪贺:“拍点喜欢的。”
纪贺一时有些愣住,声音低了下来:“你喜欢什么?”
倪玉韬停下了阅读的动作,侧过半边脸来瞧他,连安书达也饶有兴致地微挑了半边眉头,从嘴角挤出一个似有若无的笑。
倪玉韬回得算快:“你喜欢的,你。”
眼见纪贺安静地收下牌子,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略微茫然的样子,倪玉韬拿手指叩了叩文件夹,到底还是合上了。
他转向安书达那边,嘴角轻扯:“拍卖开场了,你先回去吧,等会儿会有结果的。”
话没说死,但赶人的意味很明显,可是安书达知道,这八字多半是有一撇了。
他不是不高兴的,从他的眼角眉梢就可以看出来,于是起身后朝倪玉韬微鞠个躬,再侧身朝纪贺轻轻一点头后,安书达就带着伍慈默默地回去了。
中间的隔帘被重新拉上,倪玉韬朝旁边倚了倚,垂手拍了拍刚刚安书达坐过位置的靠背:“坐过来。”
纪贺看了一眼单人沙发,明显的动作被倪玉韬收入眼底,他难得显得很有耐心:“给别人看的,谁叫你真坐了。”
这下空间真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倪玉韬看了一眼纪贺落座后仍旧抓在手里的号码牌,听着楼下的动静渐渐稀微,毫不犹豫就翘起了牌角的一边。
手指捏着薄薄一片的覆膜纸,却白且细嫩得比那白块还感觉易碎。
纪贺边盯边有些发蒙。
还是下面拍卖主持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楼上包厢客人举牌,示意加到……五是吗?好的。现在是五,还有更高的吗……”
纪贺这才看到倪玉韬的另一只手懒懒散散地举了起来,确认主持人看见之后才悠哉地放下。
楼下落槌的声音很轻快,两长一短,隐隐约约夹杂着细小的惊呼声,纪贺听到了一些短促的词汇,似乎在说这个价格买下这个东西过于不值当。
不过是一个机械外骨骼而已,说破天也只有轻便灵巧以及内测版本两大优势,怎么也不会出到“五”这个数字,着实是来露财来的了。
纪贺看了看倪玉韬不佳的脸色,正准备开口,倪玉韬就把牌子扔到了他怀里:“看清楚了吗?就这样拍就好。”
纪贺终于开口:“我不是不会,只是……”
“只是不知道喜欢什么。”倪玉韬打断了他,眼睛微眯,语气平稳,似乎不是在说什么大事,连语调都带着懒懒的倦意,“所以我这不是在教你吗?”
纪贺有点愣,连那双眼都瞠得有些微圆起来。
倪玉韬收回想摸摸他后脑勺的念头,只是抱臂向后倚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喃喃出声:“拍五六个吧,随意选,价格顶到最高就好。”
纪贺看着下面新一轮的拍卖品图片,有点像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下:“上世纪的油画藏品。”
他这显然是念给因为靠后而视野效果不佳的倪玉韬听的。倪玉韬沉默了一下,淡淡道:“画的什么?”
“一个花园,一个小男孩和一只小狗玩闹,旁边还有大片的向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