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玉韬换好衣服下楼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自己的那辆车停在主宅门口的通道上,彼时倪盼山还在一楼的开放式吧台磨咖啡,看到他迈着步子懒散往下走的时候还冲他笑了一下。
倪玉韬不知道他的好心情从何而来,只是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勾起唇角打招呼:“哥,早上好。”
倪盼山看了一眼他挂在臂弯上的长外套,又抬起头来看他:“今天下来得比以往早?”
“你也知道的,最近大家都在看着,不忙也要装作忙的样子。”
倪盼山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再放下来时唇角的笑意也没有收起:“你送的木桌我看到了,知道是拍卖场拍的,我还知道安书达也在那里。”他像是故意停顿了一下,接着才继续道,“传到不止我一个人的耳朵里。”
倪玉韬微微歪了一下头,像是在看他手里的咖啡,又像是单纯地放空,说出的话轻而缓:“我知道啊,我故意放的。”
“和安书达扯上关系有什么好处?”
倪盼山发现自己真是关心倪玉韬少了,光是知道他的身边人姓甚名谁,却不知道其中关系究竟如何纠缠。
“地核会议的时候他公开和曹宁对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当天晚上就传遍了各个人的耳朵,曹宁会咽一下这口气吗?大概觉得自己像瞎了眼一样吧。”
他转变了想去往门口的方向,走到倪盼山面前敲了敲厚重的木板,倪盼山含笑哼了一声,却没有半点给他磨咖啡的意思。
倪玉韬也不算太在意,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带着一点起床气的感觉,连眼神都是闷闷的。
“他觉得自己亏了,自然会想办法赚回来,而他的办法当然是出自安书达的漏洞,所以自那之后,乃至后面一长段时间,他势必都会监视安书达的动向。知道他和我去往同一个拍卖场是必然的事,我就算瞒着不说,曹宁也自然清楚我们是会见面的。
“这种暗的消息比起明的消息可做的漏洞可就多了,所以我当然故意放漏洞给他,选了本不应该在的包间,和安书达连在一块儿。这么明显,还如此高调地高价拍藏品,他去哪儿找我的缝来钻?”
说到这里,倪玉韬轻轻叩了一下桌面:“安书达也不是诚心的,我不相信他不知道这上面提及的,即使给我表露得再明白,他也是有所隐瞒的。”
“可你还是同意合作了,对吗?”
“合作?”倪玉韬端起倪盼山的咖啡,稍稍往旁边挪了一下,让它和原本托底的碟子分开来,甚至微微差出一部分距离,“是他主动要到我手下,我们可并不平等。”
“你对他的敌意这么深啊?”
“是他先在地核打我措手不及的。”倪玉韬平平的语调突然扬了一半,居然有种向倪盼山告状的意味在,“把我安排好的稿子毁了一半……”
“说的稿子好像是你写的一样。”
“哥!”倪玉韬以不大不小的音量突然叫了一声。
倪盼山挑起眉头,视线移向门外,饶有性质地又喝了一口咖啡:“快去吧,车等很久了。”
倪玉韬上车后,一抬头就在后视镜里和驾驶座上的纪贺对视了一眼。
昨晚和宁牧的对话还历历在目,他断断续续地失眠了一晚上,现在再看到纪贺,那股子起床气好像又慢慢悠悠地晃了上来,弄得他表情都好像透露着他接下来的话会带着小刺。
可他唇刚启了一半,纪贺就埋下了头,再看去他是在旁边的储物处找些什么东西,倪玉韬跟着他的动作移动视线,一杯带着少许冰块的咖啡突然被怼到眼前。
倪玉韬有些恍惚,原本想说出的字变了音:“这……”
纪贺转过头来看他:“我早上刚磨的,冰放的不多,阿卢哥说你不喜欢。”杯子又被那修长手指举着凑近了些,纪贺继续道,“我擦了水珠,不会弄湿手。”
原来他刚刚是在找纸巾,看来等了自己有一阵子了。
倪玉韬一时没了拒绝的心思,伸出手来接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纪贺回过头去发动车子,倪玉韬在后视镜里望见他平视前方的眼睛,视线在他的鼻梁上缓缓滑过,最后才收回定到咖啡上。
昨晚宁牧来找自己,分明是半告状半邀罪的架势,当然,他是给纪贺邀罪的。
倪玉韬一看他就是和纪贺起了冲突,虽然不知道大小程度,昨晚也并未借机问透,但失眠时还是根据宁牧后面断断续续说的猜了个七七八八。
预想今天见纪贺必定不会给什么好脸色,说什么也要冷下脸明里暗里教训一番,这下却被一杯咖啡散了个彻底。而对方也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倒叫先摆了个冷脸的倪玉韬有一丝无所适从的虚无感。
他不觉得是自己猜错了,只能是纪贺真就没放在心上,把宁牧的大小反应当个屁给放了。
倪玉韬想到这里,抿住杯口下意识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