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纪贺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倪江被冠以“父亲”的名字，有些错神。而倪玉韬也未尝不是，他也自觉很久没有说出这个名号了，连心都觉得陌生。于是很快就纠正过来。

“我不懂我母亲与倪江是怎么走到一起的，我只知道我不会跟他一样，不能也不可以。”

他说罢，自顾自地迈开了脚步，在纪贺和王筝注视下走向了大门，抚摸上了有着些许残破痕迹的门板，接着一把推开。

日落的光透过彩色花窗照进古铜色的教堂，落在一排排木质长椅上，也照见了竖立在中央的那个人。他正在用软布擦拭一块满是灰尘的木板，上面“乌亚大教堂”几个字被刚刚擦过，隐约露出基本的笔画模样。

倪玉韬在他看来是逆着光走来的。

黑发被橙光的光穿透，飘浮的灰尘在他旁边洋洋洒洒，好像在室内下了一场小雪，但他依旧仿佛一尘不染，缓缓走来的姿态像极了油画里走出来的人。

但等他走出那块阴影，那人才眯着眼看清他的模样，声音里带着惊喜之意：“浪浪。”

这是纪贺第二次听到有人喊倪玉韬“浪浪”，且倪玉韬完全没有抗拒之色，竟然上前一步与那人拥抱了，连眉尾都略略飞扬起来。

王筝站在他旁边，看着他这尽力压制却十分失败的黑脸模样，语气带着调侃：“怎么，你又不知道？”

她肯定已经把纪贺调查了个透彻，包括他和倪玉韬的关系，否则此刻不会有这种类似玩闹的情绪。

纪贺也不遮掩：“不知道，从现在起记住就行。”眼看倪玉韬和那人开始聊起天来，纪贺一挑眉，“他叫什么？”

“甘朗。”王筝双臂环胸，压下声音，“不得不说，他们看起来比你俩熟多了。”

她这回像铁了心想激怒纪贺一样，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目的，但纪贺俨然没有往她的圈套走：“记住了，竿狼，瘦得跟竹竿一样的饿狼。”

本来是吃醋的话，被他说起来平平板板，就像机器人AI一样。王筝叹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人家都聊到星星月亮了，你还在这AI智障呢。何年何月才能开窍啊？看来倪总有的是路要走了。”

纪贺回怼：“我们的路还长，不用你费心。”可话虽这么说，但他依旧在心里给王筝的话安了个位置，抽空琢磨琢磨。

那边，两人已经差不多寒暄完了，倪玉韬这才回头看了看纪贺，冲他勾勾手指。纪贺立马迈步挪了过去，衣服瞬间被倪玉韬的手指钩住，拉了拉。

“这是……”

“甘朗，我知道。”

倪玉韬止住了被他打断的话头，变得饶有兴致起来，眼睛一转，含着笑看着纪贺：“哦……挺聪明啊。”

甘朗看他这个反应，不由得多看了纪贺几眼，结果不看不要紧，一看还看深了进去，居然把眼神定在纪贺脸上不挪了。

倪玉韬这又望着他，就差把“你在干什么”写脸上了。

甘朗瘪了瘪嘴，似乎吞了些什么话，这才收回眼神，看了倪玉韬几眼：“你说的那个人是他？”

“不然呢。”倪玉韬没挪钩着纪贺的那只手，而是用插兜的另一只手指了指纪贺，“眼熟是吧？”

“是的。”甘朗又扫视了纪贺一圈，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似乎在肯定自己的说法，“我肯定见过他。”

倪玉韬心中的答案得到验证，这才满意地彻底转向纪贺：“你们聊聊？”

纪贺十分不解：“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你们之前见过面的。”倪玉韬一脸平静地扔下晴天霹雳，“在角斗场之前，甚至在销毁处理之前……在你的诞生地。”

迎着纪贺复杂的目光，甘朗清了清嗓子：“详细自我介绍一下。甘朗，之前负责机器人研究项目，后被秘密派往实验项目，专职新生生物研究，主专实验品。”

他笑得灿烂，但那笑容在纪贺眼里却透露着一股冰冷。那种惧意似乎是从他骨子里蔓延出来的，锁在基因里，是与生俱来的。在他诞生之前，他的基因就已经见过甘朗的模样了。

“我们见过，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