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一样。”梅言大概给嵇元讲讲，以安他的心：“若将黛青的身体比作容器，这一年来，她内里的容液就是几乎消耗了个干净。之前的方子，如同以细竹竿往里灌注，耗时久，又难见成效。如今我们是在用粗竹筒往里浇灌，冲击之下溅出的，就是她今日所失的血。”

“自然，能少流些最好。但她之所以鼻衄不止，只是气血运行过快的缘故。”梅言肯定地道：“这是好事。说明她体内的气血在以非同寻常的速度生化。”

嵇元信任梅言。况且他对江黛青的在意，绝不比自己少。无措地坐下，他手扶额角，敛眉叹息。梅言的手轻轻搭上他肩头：“再过几天，我给你们两夫妻，同时施针。一来叫黛青能更好地消化补药，尽量减少这种情况；二来，也该尽快按照师父的方子给你行针驱寒，以免耽搁得日久，你脉象生变。”

嵇元闻言，立马看向梅言：“意远，你的身子支持得住吗？”这话才说完，他便看向门外，叫梅言也顺着他视线看去。

“师父？”梅言讶异。

风艾将贺恭送到，就告退了。梅言向贺恭走了两步，腿一软，就被他托住了小臂。

不知是在向嵇元解释，还是在讲给梅言听。贺恭说：“陛下听说了祾王妃的事，叫山人来看一看。”

嵇元忙起身，将看了梅言一眼，流水放手的贺恭引到江黛青榻边。

没了团团围住的侍女，江黛青得些清静，心绪总算平缓了下来。她正扶着头上冰包，闭着眼静卧。血止住了，起码没再哗哗地往外流。倒是冰包化出的水，顺着她鬓角，沿着她修颈的曲线流进了她领口。

华莲搬来张软凳，放在江黛青榻前。贺恭就坐下，将江黛青耷拉在榻边的手腕放在自己膝头听脉。她抬眸看了一眼，却又无力地合上了双眼。

微微点头。贺恭和梅言一般口气：“继续！”江黛青似睡非睡，闻言，不觉深深叹息。

贺恭将她手腕放回榻上，起身道：“明日起，山人每天会抽一点时间来给王爷、王妃行针。”看向梅言：“我每日戌时初刻来。为期十天。不得间断。”

“是。”梅言惊喜地应道。

贺恭转向嵇元，礼道：“山人告退。”

嵇元送了贺恭几步，就被他请了回来。坐在江黛青榻边，她就将手塞进了他掌中：“十天，也该过年了吧？”

嵇元掐指一算，点头道：“正是除夜。”

“除夜守岁，戌时又正是我们膳食。”江黛青有气无力地问道：“要不，索性留他住一晚吧？”

嵇元看向梅言，见他也投来殷切的目光。知他大约许久未和贺恭团聚，便应承道：“我尽力一试。”

此时，风艾才来禀报：“王妃，莫指挥在外求见。”

江黛青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他？”随即想到了自己勇闯城门的“壮举”，当时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快请！”

风艾带笑而去，不一时，就把莫如先领进了清净处。

江黛青从榻上爬起来就向莫如先扑了过去，紧紧搂着他脖子，眼泪簌簌而下。明明并不是实际上的兄妹。就连莫清真也只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为什么会这么想念？这么依赖？面对他，为什么会这么......委屈？江黛青糊涂了起来。

莫如先却有些尴尬，两只手悬在半空，不知上下。看一眼无奈的嵇元和惊讶的梅言，更是不知所措。江黛青从前对他，总是保持着一种稍显刻意的疏离。

“......王妃。”

莫如先叫得生分，语气又有些生硬，这才唤回了一些江黛青的理智。略放开些手，去看他眉眼，果然满满都是担忧。

江黛青扯起一个笑脸，下意识延续了一贯的逞强。莫如先见了眉头微动，轻叹一声，将她按在了怀里。

“听尽了齐东野语，我当真为你们悬心。”莫如先放开江黛青细看：“看起来，护身符并没能护你们周全。”

嵇元垂下了眼睫。他的护身符一直带在身上，直到他落水。按照结果来说，应该是有效的。但他能生还，实在无法将功劳归之于平安符。是江黛青奋不顾身，甚至以命换命才救下了他。

江黛青从没把平安符戴在身上。听莫如先这样问，不禁有些心虚，视线乱飘起来：“呃......”扫到胸前衣襟，身子一僵：“你的衣服......”

莫如先低头看去，沾上了江黛青衣上血迹。他更是心惊：“你流了好多血！”

“其实没什么大事。”江黛青试图敷衍过去。

“告诉我，这一去，你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一言难尽......”

莫如先深吸一口气：“今日前来，我做足了准备。”他说：“你想说什么，我都会认真聆听！”他这般说，江黛青忍不住捏住了自己的鼻子。清秀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拼命压抑住哭泣的冲动。

暖星和风荇先后而来，是到了晚膳的时候。嵇元便邀请了莫如先：“留下用膳吧。”

莫如先紧盯江黛青，想先得到她的回答。风荇就有点儿受不了了，吆喝她道：“差不多得了，撒起娇来没完了？”

江黛青登时鼓起了两腮，恨恨地看着抱臂冷笑的风荇。知道他大约是吃莫如先的醋了，故意往他怀中靠去，还瞪着眼睛挑衅。气得风荇对嵇元脱口而出：“管管你媳妇儿！”

嵇元瞟他一眼，对他这种转移矛盾的做法很是不屑：“大小舅兄之争，妹婿何敢参与？”叫江黛青粲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