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江黛青还有些茫然，清儿便接过了话头：“姑爷虽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起身要扶小姐，但小姐手捂小腹脸色都变了，吓了奴婢一跳。奴婢有些知觉，忙上前查看，才发现小姐出血了。”

林穹也念念叨叨的：“这......这真是太突然了！”

瞥他一眼，清儿继续道：“小姐听说见红，就昏了过去。姑爷当时就大喊大叫起来。”她也是一脸疲惫，叹息道：“奴婢恐怕府里没了主张，忙让沫儿去知会王妃，泊儿去请大夫。”

泊儿也在一旁偷笑：“大夫来看时小姐已经止血了。他也说小姐需要好生休养，却没能让小姐清醒过来......”

“就是！”林穹忍不住附和：“还说什么没事，让秋光多睡！”他抱怨道：“她这是睡吗？明明是昏厥......”

江黛青如鲠在喉。澹台素滟差不多就是在睡。不过是自己关心太过，以梅花针度穴，将她从沉睡中强行唤醒而已。她决定跳过这段儿，绝口不提。

“既如此，你们都安生些，别叫我担心！”江黛青敛眉叮咛：“秋光体弱，气血虚得厉害。她孕期的罪，只怕少受不了！”看向林穹，她叹道：“你，最好日夜呆在她身边看护！”

“稳重些！”江黛青不得不重重地提点一句。林穹赧然而应。

出得宁远侯府，江黛青信马回府，半路上，却耳闻隐隐喧闹。她累得很，一时脑子没有转过来，只有些意外：京中已是宵禁时分，怎地还有地方，呈人声鼎沸之势。她不觉驻马，身后风芨便上前与她并排：“平康侯世子夫妻。”

江黛青看向风芨的目光有些迟钝，倏然视线聚焦，反应了过来：虞飞裳与施璇？

拨转马头，江黛青纵马驱前，向着云韶坊去。

歌舞欢乐场，酒色云韶坊。远远于人群中见到正向黑着脸立于身前听而不闻的虞飞裳怒骂不止的施璇，江黛青怒不可遏，抽出惊龙就是一梭。

施璇带醉，然而还是侧身接住了惊龙，甚至脱口而出：“何人大胆，敢夜行偷袭？”

江黛青冷冷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平康侯爷英雄，所生之子却大不成气候！”

施璇闻言方要发作，却将江黛青醉眼朦胧地认了出来。张口欲吐的话，顿时噎了回去，甚至酒意都被冰冷的春风吹散了几分。

“臣妇见过祾王妃！”

虞飞裳转向江黛青，恭敬一礼。语出勉强。江黛青感受到她的绝望了。闻听是祾王妃驾到，众人稀里哗啦地跪拜，三三两两相顾，有些悔不该凑这个热闹。

众人面前，不便相问虞飞裳，江黛青下马上前，只作例行盘问：“时已宵禁，因何喧哗？”

施璇扫视一圈，只得上前回话：“回祾王妃，是......臣下家事......”

江黛青嗤道：“家事？”她问得在情在理：“既是家事，为何不在家中探讨？”说着，瞟向一旁“醉香居”的牌匾。

到底是王侯公子，流连烟花地，还被妻子追上门来，施璇有些羞于启齿。

虞飞裳倒似是已经无所顾忌，坦然相告：“回王妃，世子爷道欲为陛下冲喜，偷跑出来摘取十五花。侯爷闻说不悦，怨臣妇失德，不能拘管夫君，是以臣妇不得不前来请世子爷回府。”

江黛青闻言已是大怒，还不及发作，却眼见施璇恼羞成怒，向着虞飞裳一巴掌打去：“住口！”

“啪”地清脆一声，回响在江黛青威压之下的静夜中。

莫说虞飞裳不可思议，就是施璇也彻底清醒。看着自己微带麻木颤抖的右手，悔悟：我这是在做什么？就算她说了有伤平康侯府颜面的话，也是事实。有伤侯府颜面的事，原是我自己做下......

冷冷的夜风吹来，施璇觉得身上湿寒沾衣。更糟的是，他听到江黛青饱含怒意，用强自压抑的声音，唤他：“施！璇！”

“竖子何敢！”

江黛青翻身下马，将马鞭于手中一扯，就向施璇抽来。

震惊之下忘记了躲避，施璇被当头抽了一下，一缕青丝飞下，荡在眼前。鼻内闻到一股腥味，颈间火辣辣地疼。用手一摸，满目猩红。

江黛青怒犹未息，扬鞭复又抽来。虞飞裳看着那个貌美少年，白衣飞扬，利落地伸手格挡，端的是英姿勃发。如果不是鬓发凌乱，滴血玷衣的一副潦倒相。

没有欢喜，没有愤怒，没有悲伤。虞飞裳想，一片痴心，终究是错付了。施玥不配。她爱的那个美少年，只是自己心里的当日琢玉郎，不是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浪荡世子。

虞飞裳嘴角不觉噙上了一丝笑意。

施璇武功甚高，起初只是顾忌江黛青王妃的身份才着意相让。然而她却鞭鞭狠辣，毫不容情。到底年轻气盛，被逼出了火气的他抬手去抓江黛青手腕，意图相制。只是，风芨也不是干看着的，徒手格开了施璇。

见风芨动手，江黛青便收起意气，一甩马鞭冷冷“哼”一声。

施璇被虞飞裳搅合一场，兴致全无。况兼被江黛青当街羞辱，不欲再留。他向虞飞裳道：“走。回府！”却不见她动作，或者回应。抬眸怒视而去，却被她料峭春风中断线弧珠惊得呆住了。何曾见她哭来？那张冷艳的脸上，自来少见情绪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