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事要统》书成,署名贺衣著,江黛青编,贺恭校,由嵇元进献新帝。新帝大悦,将之命翰林院誊抄,遍发诸道。授命梅言为太医署教授,官秩正三品,并许他不到衙、不应卯。青云已极。
如今贺恭、梅言与风苏等人都常在杏黄医林,日久相熟,自然一起张罗着风苏和吴氏的婚礼。江黛青带了吴氏去倚红妆试新妆,洪茹之也自尽心。
“王妃大婚,一切仪制都是内侍省经手!我们想做些什么,也没那个机会!”洪茹之与吴氏也是旧相识,嬉笑道:“如今裬王府又有喜事!可终于有我用武之地了!”
江黛青笑道:“你也够孝顺了!那一整套的妆奁精致得像是艺术品!”转而对吴氏说:“茹之的品味可很不错!有她为你上妆,保证你大婚当日,能把风苏美晕过去!”拿腔拿调道:“我可要记得带着我的梅花针去闹你们的洞房!”
吴氏羞得抬不起头,众女顿时笑成一片。
等吴氏更衣,闲着无事时,洪茹之引江黛青到楼下来看她的新品。那是一套二十四罐香膏,一水儿的粉青瓷罐,每罐上描一种花样子,和内里香膏对应,谓“时节二十四仙”。
“大制作啊!”江黛青赞叹不已:“这瓷罐烧制不易吧!上面的花样也秀雅,定是名家手笔!”她说得一本正经:“我看着倒眼熟......”
洪茹之笑得前仰后合:“能不眼熟吗?这才几年?就忘干净了!”
江黛青忽然意识道:“啊!这是我送你的那些‘百花图样’?”玩笑道:“诶呀!我还说是名家手笔呢!这可不是自夸啊!只是平素看名家字画多,觉得眼熟就往那路想去了!”
“书仙亲笔绘制,还不算名家字画啊?”洪茹之笑道:“这个便宜我可要实打实地占了!不许我打裬王府的招牌,书仙的总行吧!”
江黛青笑道:“这随你!别砸了你的招牌就好!”
“要不是你的亲笔,这个系列也不敢叫它‘二十四仙’!”洪茹之侃侃而谈:“女孩子都喜欢这些花啊草啊,神啊仙啊的噱头......”
江黛青却有些走神儿。这些花样子原是当日新帝冠礼,她不知道送些什么做贺礼信手而画的,此时难免叫她想起新帝来。
看她有些愣神儿,洪茹之笑道:“是我的生意经不好听,还是夫人有心事?”
江黛青温柔一笑:“生意经很好,只是有些明珠暗投了!还该去找步经意讲谈,才不算辜负呢!”
见她又说笑起来,洪茹之投其所好,哄她道:“那个小丫头不知道夫人从哪里找来的,厉害极了!”她意味深长地笑道:“况且如今又得了河东白氏的青眼,一发了不得哦......”
江黛青笑意更甚,打听到:“怎么?他俩有啥实质性的进展了不成?”
“哎!”洪茹之倚着柜台叹道:“那孩子,一门心思在生意上!不开窍!我看那白公子,就差直接亲一口了!”
说得江黛青喷笑:“你可真会调侃!”
“也不是我会调侃!”洪茹之说:“他们私底下都说京中有两怪!一是男人婆采了女探花,二是掌柜的讨好女菩萨!”
“什么?”江黛青懵然。
“还能是什么?”洪茹之也自冷笑:“那些口舌是非,成日价在我们女子身上徘徊!”她告诉江黛青,这顺口溜儿是在说曾经为宜寿和虞飞裳出头,屡次同楚氏一族中人摩擦的何惜兮,近来却总和楚明姬同进同出。而步经意,则常常来往禅柘寺,给白杏儿送东送西。
江黛青可以理解白墨羽将妹妹托付步经意照料的事,何惜兮和楚明姬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哎......”江黛青无奈叹道:“这京中的流言蜚语,是从来没有一天息止过啊!”她感慨道:“你说我要大刀阔斧地去纠察吧,弄得道路以目也实在犯不着......”
竟是洪茹之看得通透,含笑劝解:“王妃顺其自然吧。达官贵人们的笑料多呢!原也不止咱们的!现在是他们看着女子习武、出家,从商、为官,还觉得新鲜!等他们习以为常,自然就将视线转移开了!”
江黛青肃然起敬:“茹之!好毒的眼光!”
洪茹之咯咯娇笑:“哪有!只是王妃‘灯下黑’嘛!”
叫她着实打趣了一番!江黛青也无话可还。
回到裬王府,晚膳后江黛青独自溜达去了蓊茸里,依旧是风艾第一个出来。找得正是他,示意他跟着自己,又同回了乐辉院,却不往清净处拐,而是直接登上了摘星楼。
从前摘星楼是梅言居处,江黛青其实没来过几次,这番细看,倒觉得和梅言住的时候大相径庭。
梅言喜好清玩,性情较为冷清。当日他住,这里的内饰多是竹石之流,兼有些书画、盆景,布置得清淡简约。如今却热闹非常。帷幕多悬彩纱,珠帘垂挂,风铃高悬。看在眼里,江黛青竟然觉得心里有股暖意。
“摘星楼布置完了?”
“王妃觉得还差些什么?”
江黛青笑道:“我觉得很好,非常......”她环视一周,不甚确定:“温馨?”
风艾轻笑:“差不多了。”他很了解:“宗女的日用玩物还得有地方安放,这六七分布置,已然足矣。”
“嗯。”江黛青靠在窗边,面朝室内,皱起眉头问风艾:“宗女是个什么称谓?”
与她并肩而立,看向窗外,风艾答曰:“是尚未获得封号的宗室女子的统称。”
“昐昐又不是没有名字。”
风艾道:“虽有,我等直呼却有些不妥。”
江黛青轻叹一声,垂首不语。
“王妃找属下,有何吩咐?”
江黛青抬眸看向他,抿着嘴,一副不满的样子。
风艾低低笑吟,改口道:“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