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新帝念及长久以来开科取士的难处,加上国中人口的缺失,想要改良科举制度。这本就是国政的重中之重,张成云和任云意见都是统一的,也合计出了一套试行的方案,但这政令就是发不下去,卡在了风艾手里。
江黛青轻哂,问嵇元:“你就没有什么话说?”
嵇元倒是坦然,对江黛青说:“我心思没放在这里。”
“胡说!”江黛青柳眉倒竖,嗔怒道:“你再没放在这里,难道也意识不到问题所在?”
嵇元果然通透,只是不欲多事而已。他的意思原是:“左右这也是要做的,在我看来,早点晚点分别不大。”
江黛青默然细想,以嵇元的才干,确实可以数政齐发,一起执行。他有这个雷厉风行的手段和气势,不会遇到太多阻碍。即使遇到,凭他本事化解却也不难。但,新帝不行。新帝政策怀柔,年小面软,势单力薄。
君仁,臣则刚直。
长叹一声,江黛青预备让风艾自己解释。
风艾与风荇同来,和起身的任云,相互一礼,便看向江黛青。
“任承旨对艾郎的所作所为,不明深意。”江黛青拿捏作态,笑谓风艾:“还请给事中大人,亲自解释一下吧。”
风艾含笑落座任云下首,慌得他连忙起身道:“不敢。”他却不以为意,接来暖星的茶润喉,随后笑道:“政令不是不能发,却是不能就这样发!”
“一,是事有轻重缓急;二,是令需审时度势!”
任云在风艾的示意下落座:“请指教!”
“改学制不急。”风艾道:“尊百工为先!”
江黛青闻言略现讶异之色。风艾见状,便解释了两句:“王妃虽制我朝素有重文轻武之弊,然而却远远不止只并重文武就可以的。”他说:“国中人口减少,也与百工者低人一等不无关系。”
江黛青点点头,问风艾:“这你和昌儿提过吗?”
风艾约略一笑,回以:“这,非臣给事中所司。”
说到封建等级制度,江黛青看向意欲置身事外的嵇元,觉得叫他去对新帝说怕是也不够清楚有力。只得淡淡道:“那......回头我进趟宫吧。”
风艾所思所行,比江黛青预料中的要远得多,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政策若是改革时不能一步到位,年年修,代代变,就会使得政法失去威信,届时社会就会彻底陷入无序的混乱之中。
风艾闻言便笑道:“既如此,便请任承旨代为禀报陛下吧。”他说:“明日是小朝日,我等都见不到陛下。”
任云颔首应承,如释重负:“我还以为是我旨意拟得不对......”
风艾打断他,冷笑道:“当然,你的旨意拟得也不行!”
任云瞬间憋得面色通红。
风艾指点道:“旨意虽秉承万岁之意而下,却是要示与万民遵行!若要顺利颁布,就不能只顾顺应天子心意!”他眸色深深:“要考虑到如何措辞才能让百姓更容易接受!”
任云登时如醍醐灌顶,灵台明澈。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来如此!我懂了!”
风艾微笑:“任承旨玲珑,自然是一点就透!”说得任云微微局促。
江黛青看得好笑,任云告辞之时,她心血来潮地起身道:“我送你一送。”
任云受宠若惊,尤其是不敢直视嵇元。
“走吧!”江黛青回眸以目安抚嵇元,笑对任云说:“洪都府故旧!”
任云只得窘迫地拜别嵇元,跟着江黛青出了清净处。
“素英?”江黛青笑着唤了任云的表字,叫他更是面红耳赤。
“王妃......”
“是挽歌告诉我的!”江黛青玩笑着发难道:“好一个公器私用的承旨!”她低声问:“你也忒招摇了!三品官轿载着意中人四处逛?就不怕自己被参一本,难道也不怕挽歌被参僭越吗?”
任云见江黛青说到曲挽歌,才放松了些,眉目也柔和了下来:“王妃大约有所不知,我朝文人尚艺。为了显示骑射皆善,官员大多骑马,不乘轿。只是这样一来,官衙备设的官轿就蒙尘无用了,但是轿夫的月银却不会因为这样就减少。所以,为了提高官轿的利用率,便规定,只要按例报备,非朝日可以私用。”
“为什么不将轿夫改成按劳计酬,或者干脆裁撤,有需要的时候再外租?”
任云摇摇头:“裁撤不了,也无法按劳计酬。轿夫们一天到晚,分作两班,须得守在官府。一旦有事,要保证随时都能起轿。况且叫外来底细不明的人于紧要时载着朝廷大员往来,也不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