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成了全住院部最乖的模范病人。

他家主治医生说的“最好做”，他做得比最好还要好，他家主治医生说的“不可以”，他是半点都不沾。

林朗喜欢看沈亦忱微微扬起唇角，含笑称赞他：“做得很好。”

对于他来说，就好像做任务集勋章一样，乐此不疲。

每天还是有闲不住的时候，林朗就在医院里四处散步。偌大的院区，他几乎遛遍了每一个角落，去得尤其频繁的，当然是沈亦忱的办公室。

沈亦忱的办公室很大，行政区域北侧有一个装了指纹锁的玻璃门，里面是低温实验室，当沈亦忱待在那里面的时候，从办公室外面只能隐约望见一点他的背影。

为了实实在在地看他一眼，有时林朗一天会来回三四趟，以至于沈亦忱的几个研究生都认识他了，每每看见他的时候，会提醒沈亦忱：“教授，您的患者又来了。”

“嗯。”

沈亦忱头都不用抬便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也知道林朗并没什么要紧事，只是躺不住随处遛遛自己，只要别又跑去“搬砖”，随他高兴就好。

星期一一早，林朗又来沈亦忱办公室打卡，意外地看到他一个人站在一大堆纸箱中央，一脸为难的样子。

林朗敲了敲门，同他打了个招呼：“沈医生，需要帮忙吗？”

沈亦忱原本是要拒绝的。

然而纸箱中装的都是需要冷藏的标本和药剂，必须尽快将它们转移到冷柜里。

沈亦忱看了看手表，姜予他们今天迟到了，他实在无法独自完成繁琐的整理工作，只好拜托林朗帮忙。

“不好意思，真的要麻烦你了。”

“乐意效劳！”

难得有官方认可的活动机会，林朗求之不得，他学着沈亦忱的样子戴起一副医用手套，协助他将保温箱中的物品一件一件拆出来，报出编号，待他在验收清单上一项一项签字，便依次放入冷柜中一层一层码放整齐。

沈亦忱条理清晰，林朗行动利落，从未共事过的两个人配合起来竟然十分默契，不到半小时，整理工作便顺利完成了。

沈亦忱坐到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将纸质清单上的编号誊抄到系统里。

林朗百无聊赖，好奇地打量这间无数次想要进来看看的实验室。这里比外面的办公室还要整洁许多，中央是一张很大的桌子，桌子上几乎空无一物，靠墙的柜架上摆放着药物、设备和一些玻璃器皿。林朗走近去看，发现其中并不是医学院中常见的人体器官标本，而是一些电子元件样式的东西。

他想问沈亦忱这些是什么，回头看见他正在专注工作，自觉不便打扰，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亦忱望着屏幕，林朗望着他端坐的背影发了会儿呆，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做。

他猜想沈亦忱大概多少有点儿洁癖之类的，不然办公室不至于纤尘不染到好像刚拆封一样。

于是他挽起袖子，开始动手清理那一地废弃的货品包装箱。

沈亦忱听见动静并没有回头，漫不经心地说：“小姜，不要管那个了，叫保洁过来处理就好。”

林朗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某人仍然埋头工作，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口误。

林朗抿抿嘴，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忽然很想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是沈教授的学生，那他是会叫他“小林”，还是像林清一样叫他“小朗”呢？”

叫什么都好。总好过疏离地称呼他“林警官”。

林朗顺势接口道：“知道了，教……”

“教授！”

突如其来的一声呼唤把冒名顶替的某人吓了一大跳。

林朗转过头，看到一条瘦削的人影杵在敞开的玻璃门中间，由于逆光，五官暗沉沉的很模糊，然而仅从身形他就能辨认出那是沈亦忱的助理姜予。

不知是赶得急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姜予一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说话时气息明显不稳：“对不起，教授，我迟到了，我马上开始工作！”

沈亦忱温和地宽慰道：“没关系的，材料都已经整理好了，你先去换衣服，休息一下吧。”

姜予先是僵了一下，然后看了林朗一眼，默默点了点头，拎着书包，径直进了更衣室。

林朗觉得自己也该走了。

“沈医生，我先回病房了。”

沈亦忱起身送他，又再三道谢。

林朗却不怎么高兴得起来。

沈亦忱修养很好，这他知道，可他对他越是客气，他就越是高兴不起来。

“今天麻烦你了，林警官。”沈亦忱最后说。

又是林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