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落,阵盘的光影大成,五彩线条不断穿梭,逐渐构成凝实的场景。
……
云落摆了瓜果,奉了香茶,又把冥曦前辈带来的礼物放在一旁,得了冥曦的“这孩子不错”的夸奖后躬身退下。
微生梧无动于衷。
礼物。
是,一把剑,一把宝光氤氲的剑。
或许寒光凛凛,或许锈迹斑斑,但都被掩在金光闪闪的剑鞘里。
周围被剑鞘营造起华光璀璨的宝光,叫人看不清的同时也叫人清楚,至少那剑鞘一定不菲。
冥曦沉吟片刻,选择先‘客套’一些‘题外话’,遂问了一个现下这世间百分之七八十的人都脑袋抓破也想不明白的问题,“怎么没去上玄?”
“……我是说,”冥曦复轻轻嗓子,尽量把声线放柔和些,但收效甚微。他真是……好久没与人张口,正常的交流了啊……“听闻李家那位老祖宗,还等了你一天。”
“然后呢。”
微生梧无波无澜。
“你不去……他总要留下给上玄镇场子啊。啊……这你应该想得到,是在问……也不能等你太久的……肥肉在眼前,那些人都疯了似的——‘阻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嘛。”
冥曦的语调慢悠悠的,却不像那种咏叹的口吻,而是字与字词和词句连同句之间,都留有些许间隙,像在思考下一个字怎么发音,又或是为了将出口的话语深思熟虑再三斟酌。
“哦……老祖宗,送了一副挽联,把魏掌门,气得够呛,但又不得不妥当收下,说些道谢的话……”
像是为了讨好,也许是为了补救对魏和的尊称,冥曦眨眨眼,难得开了个玩笑,“——如果不是挽联,就凭终于有除了溁水你之外的仙君,肯正眼瞧他,他一定会把那东西供起来的。”
挽联,自然是不能的。
不过……微生梧想了想魏和平素的形态,摇摇头。
总算肯搭腔,“是什么?”
这倒会迟疑了。毕竟无论写了再好的话,那真的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不伦不类的,送了一束白菊。”
“『兰魂雪骨,偏宜玉堂奉养;神性仙风,大抵人间不值。』”
评价,还是很高的。
冥曦理一理脑中沉冗哀伤的思绪,偷瞄一眼溁水。
当然,对魏掌门,也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骂他苛待功臣,骂他折辱逝者,骂他……是归峦仙逝的祸首。
然而冥曦再次失望了,溁水的情绪并没有什么起伏。
“其实,葛,一直好奇一件事。”
“凭溁水积累之深,见识之广,大厦将倾势不可当,棠哥儿颓势已显终救不得,但把魂魄截下蕴养,助其重生……未必是难事吧?”
“前辈说笑,”微生梧风轻云淡道:“晚辈与归峦,已经道别过了。”
“既如此,那日后,是生是死,都不必特意相见了。”
“何况……”纤长睫羽缓慢的轻颤,与先前的抗拒不同,这话中竟难得带了几分规劝的意味,“折己寿数,损其福缘。太难,太苦,也太痛了。”
天道至公,对上自身不全权且唯唯诺诺,御下却从来就没有什么漏子可钻。
满口都是劝冥曦,不可为,及时止。
可是话落,红了眼眶的就只有冥曦吗?
“可以。”冥曦双目中的猩红一闪而逝,千百次的自我冷静使他又被迫很快地清醒。
“可以,我可——”
“不行。”溁水毫不犹豫,连听都不听便做下拒绝。
溁水……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所以从今日他一进来就态度冷淡,浑不似从前的尊敬亲近……不会的,不会……溁水,他一定、只是、怕,听了、就会动摇!
“溁水……首座!您听我说完——”
“前辈!那不行。”
像冬季被迫枯萎的植物,像一捧燃尽的灰。冥曦瘫在椅子上,手边的热茶被厚厚的瓷胎挡住,提供不了一丝暖意。
呐呐地低絮,“鬼界开了……你,我可以……我知道……你想,想把棠哥儿的魂魄暂时镇在鬼界下面,等时机成熟,成熟……什么成熟呢,成熟了,他也能分一些功德,你再送他去轮回……”
“棠哥儿下一世就好了……功德傍身,逢凶化吉。可是,可是!”冥曦终于想到了这法子的不足之处,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他紧抓住坐在主位上的溁水的小臂。
“你要知道,要知道,他,就不再是……棠哥儿了,不再是杜棠了……不一样了……”
“他认不得你……不是你的好友,转世的人,就不能称为原来的那一个了!都不对……了啊……”
微生梧轻而缓慢地顺着前辈的脊背,安抚的声音声音温和却坚定,“既已道别,便不必再见了。”
冥曦,却只是摇头。
“不、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