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我送您回去。”

“不！”冥曦，突然从溁水从未变过的称呼中察觉一丝希望。

他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小棠儿交的这个好友，真是个不一般的小家伙……后来，渐渐更改了一下对其的认知，从一个或许是“不一般的老家伙”也说不准，变成一个“溁水站立的地方就是希望”的信条。

老、家、伙……

溁水地位尊崇，那是和棠哥儿一样，一剑一剑杀出来的。仙魔之战结束，溁水获封仙君，地位尊崇。

无论年岁辈分还是实力地位……谦虚对仙门仙道而言自然必不可少，但溁水都完全没必要对着他一个没了尊号、过了时的、没有显赫家世的老东西，尊一声“前辈”。

“天下之大，能胜任镇压鬼域的，唯三而已。”

“微生那位传闻中深不可测的大长老不行，汻家那个天骄榜初露峥嵘的少家主不行，李家给自己找的那只老龟祖宗不行，你家那位有大机缘的便宜妹妹……也不行。”

“你是打算……你打算！让棠哥儿去做鬼王！”

“不，”冥曦露出第一个得意的笑，轻生否定这种算盘。“不行的。”

“棠哥儿固然杀伐气重，能镇得住怨魂厉鬼，但功德不够，是会被逼、疯、的，会被反噬，甚至霍乱大陆，到时候——你也救不了！”

微生梧学着冥曦前辈的样子轻笑，“怎么会呢。”

“我会分归峦一部分功德，代魂体承受煞气——你晓得，这东西，我很熟。”

“剩下的……我不会做多余的事。更遑论，你既然知道，可能会霍乱殇弃，怎么敢觉得，我会干预‘鬼王’的形成？呵……”

“我当然可以舍弃一些可有可无的利益，但决不允许任何存在搅乱我的棋局！”

“归峦。还不配。”

冥曦盯着溁水琥珀色的双眸，只觉得不愧是最接近虎豹一类食肉动物的颜色。轻叹，“我只是觉得，有更好的方法……你知道，我不图什么，很容易的……像我的同辈仙君们一样，很快……”

“但不一样的是，我可以对你更有利……能替棠哥儿——”

“够了。于公，前辈对仙道奉献良多，本座不可亏待。于私，梧……不愿再造杀孽了……”微生梧有些疲惫地闭目，“无论是归峦，还是我自己，都没想过……转世后，怎么样的。”

“另外，我不需要。”

“一遍又一遍！被，提醒！”

“归峦……已经走了，回不来了……”

微生梧真的做不到，做不到为了归峦——甚至在归峦本人都明确拒绝的情况下，放弃他的计划。但……这不代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预料之中的结果发生时，不会疼。“你走，梧，当今日，你并未来过。”

“葛，愿意永生永世，镇守鬼域，不入凡尘。棠哥儿可以在我的魂魄里蕴养，既有鬼域的天然鬼气，又有我的灵识提供能量……”

冥曦甚至有些急切，“你不需要考虑那么多。”

“于公……溁水！首座！哈……您是在修补天道规则，您是在创立新界，溁水……这是，大、功、一、件，呐！”

“于私？一来这本就是葛，毕生之愿。二来归峦日后也能再续前缘……”

“我向你保证，鬼域稳定之后——我……交还给棠哥儿。”

“这比你的打算，更好。真的。”

“求你……溁……”冥曦其实，更想叫另一个称呼……但可能，这辈子是没那个机会，光明正大地叫出口了。

这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开创鬼界的功德，万家供奉的香火，连同统御一界的权柄，微生梧若答应——那冥曦辛苦一场，就都全给归峦做了嫁衣裳。

知道的……冥曦前辈，知道的。

微生梧也知道，终究劝不住。

“……真的。”冥曦这一句，竟然有些长辈耐心开导教育小辈的语气了。

但谁家的长辈……把剑，往小辈的手里塞啊……

——是那柄，作为礼物的剑。

微生梧握着剑的手是稳的。教他用剑的那个人，告诫他最好无论什么时候，手都不能抖，心都不能乱——即便那人自己也做不到。

微生梧眉尾颤了颤，“九七。”

——曾经的宝剑出匣，只余了锈迹斑斑。

冥曦笑了笑，“葛，拜谢……小七。”

——那年起哄灌人，他、衡谷、赤怜儿……许多都听到了一句醉了的悄悄话，但溁水告诉的人，严格上只有棠哥儿。他还以为……没机会……

“住——手——！”

但微生梧的剑剑极快，虽既未催动剑气也没灌注灵力，却在喊话间就没过剑尖，刺穿冥曦前辈的身体。

比袁茗卿出声更快的，是砸向剑身的微生桐瞬发的极微小的凤凰虚影，可谁都没料到微生梧垂着眼，不闪不避，却把剑再次往前递了几分……

凤凰虚影携带的火焰，一株不落的尽数缠在兄长手上。剑尖一寸不抖，左臂稳稳当当将倒下的人揽起。

微生梧眉目温和，还扬起一抹清浅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