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微也不知夏家是看这场面,明白捞不着好处也不费力打听,还是落魄至此——那是半分不晓得原因。
而她本人呢?
这些年课业、礼仪、乐器、医理……女红刺绣、琴棋书画、茶道花艺……抱着有没有用先学着的心,夏知微把时间填得满满的。
按理说,就算不感兴趣也不无聊,但“交际”本身,也算一种“贵女”必修课了吧?不,偏不。
夏家比上不足(其实也难说“比下有余”),真正有实力有地位有能力的根本不搭理这一窝荫祖庇护的草包,他们又自恃身份目无下尘,只有一群差不多的、祖上也荣耀过的时常着聚聚,追忆往昔辉煌。
就连这群人!夏知微都不说凭这一群的地位能不能探听到皇家的消息,她们都不敢吱声!!!
这不闹挺!?
没那交情——以往的日常就只限于见面问个好、家里人都好,你好我好大家好,啧!
夏知微都佩服自己,怎么就混成这样呢?
唉!层次不够……
……不是,等等!
夏知微听着喜娘的指点一令一动,被扶进房间才稍微回回神。
但这……
——还没拜堂呢吧?!
……或许……?
是她犯糊涂的时候,凭借练出来的肌肉记忆完成了?
“娘娘。”
哟,人美心善——小声还挺好听!
不过前者是捡好话奉承,后者却是事实。毕竟夏知微只能胡乱想着,头上还盖着喜帕又不好自己掀开。
她脑子还乱着,现在这算什么个情况??
“殿下身子不舒服,奴先服侍娘娘除了凤冠霞帔歇下?”
这……
先不说“章程”走的估计“章程亲妈”在这儿都不敢认,单论……这是个男声啊!?
夏知微一把将红盖头扯下来——她毕竟并非土生土长、又或者说,她毕竟是有了一套完整价值观后,才接受这个幻境对女子的教育,受影响的程度实在有限。
——前十五年乖乖的,只不过人生地不熟,夏知微又没能对伯府“夏家”里任何一个人产生归宿,孤身一人并不敢惹事。
——而最近乖乖的,也不过是找到了梧哥怕给其添麻烦……
那男人虽口称“奴”,但行止却不畏缩,一双眼眸黑白分明清清泠泠,定定盯着夏知微看,良久露出一个笑来。
“夏姑娘……果然人中之凤,不同俗流。”
……咦?不是喊她“娘娘”的吗?
“夏姑娘。”
“……啊?”夏知微还有点跟不上节奏,下意识应声后不知所措。
“殿下不是个善于邀功的人,但他是真的对您上心。”
夏知微不觉得……呃,她觉得对方误会了,梧哥是因为……好吧,单就物理事实来讲好像也没什么错处。
青年看出夏知微的不大服气,扯扯嘴角。“纵然是‘从小’在大靖长大,夏姑娘也有许多不习惯吧?”
“衣、食、住、行,小到便溺用的工具、晨起洗漱的东西、各个阶级的服饰配色、伯府后院的门禁……大到你的婚事、女眷的阴司、朝堂的争斗、封建礼教的规矩、对于生命的态度——殿下都在有意地照顾着您。”
“您记忆中的的……大概只有四年以前,您小肚子痛得厉害,殿下深夜探望吧?”和观棋不同,青年并不常笑,却举手投足之间边叫人产生不自觉的亲和。“其实……原本……”
看懂了夏知微的探究欲,青年索性替殿下邀了回功,“这里……没有那么多奇怪的力量体系来给您的任性托底——您不该进用那么多寒凉之物,也需得避讳一些旁人送来的‘礼物’。”
夏知微:?……?!
在夏知微的心理从“我果然是个废物吧!”不妙的转化成“我还能活几天?”之前,青年失笑——他简直快忘了……他也有在殿下面前这般青涩、这般天真的时候了……
小姑娘很好。殿下的性子又十分多情,怪不得愿意庇护一二。
“比起‘言传’、‘身教’,殿下更信奉的是‘吃一堑长一智’,‘知道疼才懂得错’。不过,”他顿了顿,后者也是他确定这位小姐在殿下心中不一般的缘由。至于觉察?就像之前举例一般,比比皆是了。
“殿下一看见您疼,就什么都舍不得也顾不得了。”
“您,毫不知情。”
“亦或者,无动于衷。”青年也不知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是不平?是怨妒?还是心疼?
但就像他会下意识对夏知微笑……他不能接受‘把人吓着’和‘留坏印象’这两种结果。
“这也怪不得您。”青年服软,但下一句话又不自觉带了点刺。“毕竟凡是您二位产生冲突,先低头先让步的总是殿下。”
夏知微听完由衷觉得……夏知微就是个白眼狼、吸血虫!
啊这……
青年看着夏知微不大自在的神色、微囧的表情,轻垂眉眼——言辞再温软三分,“奴不是想指责夏姑娘,一来殿下并未尽数相告,二来殿下也没指着挟恩以报,三来……殿下所做,皆是自愿。”
“便是日后刀剑相向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也是他自己选的。”说是这样,青年却一字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眼中绝望几乎将人溺毙。
“奴只是,希望……”
“您对殿下……”青年慌张回头,发现只是风过枝头发出的声音才松一口气,但原本就在吞吐犹豫的话被打断,却是再也没有勇气说完了。
他好像……太啰嗦了……
但事关殿下,似乎说多少都犹嫌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