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风不寒，烟花绚烂，以至于许久之后仍刻在记忆里并不能有丝毫浅淡。

初一，敬天地、拜列祖、祭岁神。

——全都没有。

袁茗卿仍旧睡在老地方，一如夏知微仍跟着知秋在客房、偏院那间小屋子仍是禁地、周哥总也什么都看不惯……大清早就吊着嗓子扯开了骂咧咧。

哦豁，袁茗卿洗了把脸彻底清醒算算时辰，唇一弯眼睛也跟着笑，倒错怪周哥了——巳时三刻，快十点也算不得早。

垫一垫胃，陪着段姐续一小会儿话，袁茗卿端了蹭来的清粥一碗溜溜哒哒奔着夏夏的住处去，叩门。

“进呗。”微生桐从栏杆上翻下来，“练琵琶呢，你放进去，咱俩也勤快点比划比划？”

袁茗卿：“……”

恭敬不如从命，有些人……翅膀长的多硬了都是反抗不能的存在。

酣畅淋漓——当然，袁茗卿认为那指的是知秋，他就是被淋被漓被狂风暴雨摧残的小可怜。

“梧哥呢？”出来时好像没看见……难不成也睡个懒觉？话说这次回来好像梧哥没那么守礼到严苛了，刚见面那次就很居家很闲适……

酣畅淋漓——相反，微生桐却认为指的是茗卿，毕竟出窍境巅峰的她面对元婴后期的茗卿……知微都突破到元婴中期正压着修为随时可以突破了呢，那也没用丹药、唉……言归正传的话她总有点束手束脚的憋闷，而袁茗卿只需全力以赴就好。

“……”啊，微生桐沉默一瞬。“你没见到？”

袁茗卿脸顿时白了，嘴唇都有些发青，“梧哥怎么了？！”

“别慌、别慌——”

微生桐正解释着，夏知微端着碗也出来，“怎么回事！？”

微生桐：“……”

“不急。”急也没用，微生桐示意知微先把饭解决了，“兄长他……大抵是打算换道、重修。只是我也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

换道？！重修？！

夏知微万幸自己把粥三下五除二在知秋说完之前，先倒进胃袋——否则不是要呛到也要被吓死。

微生桐无奈摊手又耸肩，和两人一同去找……也不用找，心大的、随意的、极不当回事的！连去静室或练功房都懒得。只需经过三人都一段习惯到闭着眼也能找去的路，便也是微生梧的华宁居了。

知秋的声音还在不远不近飘着，“……当然，重修不易，换道艰难——高人护持，万分郑重也难有一例功成。”

“只是重修还好说，兄长本就是自废的修为，自行抽的灵根，若能找一个契合换上……循序渐进重新修炼，总没什么问题。换道么，十死无生、身死道消那都是最基本的觉悟，上数万载哪有……活下来的。”

“但，谁能拗得过他啊……”

所幸，屋内传出的灵力波动还算平稳。

呼吸间跨过练气，又水到渠成修得筑基，冲破金丹破空而立，灵气积聚境界一步步攀升，绝大多数人困囿一生的层次便被轻而易举越过……

……入夜时分，守在外面护法的几人，被动长了见识——

一道接一道的雷闪，每一下都气势磅礴将天幕撕裂。

飞身而出凌空而立的人两手空空别无庇护，袁茗卿并不诚心的一拖二行动不过三秒便以失败告终，结果三秒之后妄图干涉的三道身影，无一不被突然闪出的天机阁主无情镇压。

更有甚者，比方说知秋……很难说有没有公报私仇的成分，直接惨遭手刀，就地劈晕！

而似乎远在苍穹之上的人也用不到他们可有可无、或许添乱的帮助……

金光连成一片，恍如曜日。万千雷闪被其挡住不得近身，煌煌正气的滚滚天雷只像是在为他加冕。

如仙慈悲待世，如神高踞九天。

溁水首座甚至有闲心分出两道灵力对小朋友进行安抚，又一道灵力盘桓在微叶的后颈消解血瘀。自始至终没能得到一个眼神的小归的自觉到骇人，被狠戾干脆掰断的右臂敲在脖颈——同一位置，只重不轻。

少待便有下属熟练过来收尸、啊不，拖人，夏知微觉得应该是长记性（？）了。

元婴在金光里沐浴劫雷，继而灵识得到电闪雷鸣的充分锤炼……——出窍境，巅峰！

仙神居于九天，连一双凤目中都流露出对世间的慈悲。不消片刻空中有便一道又一道灵符携着“贺喜”“恭祝”之音飞入溁水手中，而作为梧哥的嫡亲妹子……知秋面上却没什么喜色。

如果让袁茗卿实打实说，他更觉得那像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冷冰冰的厌恶。……实在太无厘头了。

袁茗卿反而不愿细想，这会儿不必“明知帮不上任何忙、却也紧张得连大气也不敢重喘一息唯恐累梧哥分心”，倒也有功夫探寻梧哥是又从什么道换上什么道——

一来梧哥专注于应酬那些人情往来，暂时没空闲聊；二来从前也算同食同寝同乡，可直到梧哥自废修为时他方知道梧哥的灵根不同于五行、亦或其他便宜灵根，而是天地间独一份的鬼脉……如今，道途……

“知秋知道吗？”袁茗卿大致地随意问一遍，他倒也没有非知道不可的决意。

微生桐闻言却破了那一张微笑淡淡的面具，沉默一会儿才在袁茗卿“为难就算了”出口前，表情略微古怪地用视线在夏知微和袁茗卿脸上转一圈，“……真要知道吗？没、没！哪还有瞒着你们的事……兄长自己都在病中把底揭个全光。”

夏知微从直视那磅礴的金光起就觉得识海都被震了一番，灵瞳更是敏感得疼痛难当，勉强打了精神不生出异状，哪还管茗卿和知秋在聊什么。

隐约听见“病”……夏知微心里一个突突，主动问：“……功德金光？”她不会要成为被功德金光闪瞎这么奇葩的目盲病人吧？！

袁茗卿站的离两人、也就是梧哥渡劫的地方整体都远了一个阶层。

——可能是察觉旧主气息，在梧哥开始修炼而修为又压不过他，准确说是压不过他体内那条“干啥啥不行、争宠保证赢”的金灵根时，那可真是天翻地覆闹着表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