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示张贴不过三日,姬宁就遣人递信给赵居安,说人已抓到,询问他的意思什么时候开堂,并且告知他开堂当日连同顾家家眷也可一同缉拿。
赵居安一面心中暗叹世子办事果然神速,一面回话:
“你回去禀告世子,明日便可。”
提督府
天已到了鱼肚白。
衙役们分立于两面,端在于上方的赵居安身着蓝色官服,面容冷峻,神色端肃,猛一拍惊堂木:
“带犯人!”
“带犯人上堂。”
“带犯人…”
“带犯人…”
“大胆!见大人还敢不跪?!…”
“给我跪下!”有训斥的声音由远及近,一男子被拉扯着上堂。
“跪下,跪下!”
两名衙役眼见犯人极度反抗,立时动作:一人按头压肩,一人猛地抬脚踢在那人腿弯处。
那人痛得立刻倒吸一口凉气,腿下一软,跪了下去。
坐在前边的姬宁微微侧头看过去——
谁能想到罔顾他人性命,戕害无数百姓的顾行远,长相与竟似寻常书生一般,眉眼间甚至看上去还有些阴柔。
“放肆!放肆!放开本官!本官乃朝廷命官,谁敢不向上汇报就抓捕本官?抓捕文书呢?”
待衙役们松了手,他立刻腾出手来整理已经有些散开的衣衫和松了的头发,脸上可能是因发怒略微有些薄红。
“顾大人!?…”
赵居安似乎这时才看清押解上来人的面容,瞪大眼睛,从椅子上起身,快步上前。他步子迈得很急,拂开左右衙役,握住那人的手,看上去很是担忧:
“顾大人,怎么是你?我只听说,有多名苦主同时状告一人犯,那人犯了许多恶贯满盈的大罪。心中恼怒,要将此人绳之以法,还不曾注意到犯人姓氏。唉唉唉…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
见顾行远面生不满,他又陡然话锋一转,作无奈状:
“只是……只是奈何民意沸腾,本官断然不能坐视不理。大人放心,本官定会秉公处理。若是有人胆敢诬陷大人,本官定不会轻易放过,望大人千万要理解本官的苦心啊。”
说完还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掌。
一段话下来,他根本没给顾行远说话的时机,紧接着快步行至上堂 ,坐下,面色攸然一整:
“顾行远!本官于昨日收到一纸诉状,状中告你与副总兵刘承贵数百条罄竹难书的罪行,连本官的桌案都未曾堆下。顾行远,你可知罪?”
堂下的顾行远却是蓦地冷笑一声:
“赵居安,你与本官同级,何时轮到你上座,本官下跪了?就算是要审本官,也轮不到你!”
“况且,何人状告于我?”
他跪直身子,将两手揣于袖中,说话隐约狂妄:
“本官乃元年的进士,撇去官职不说,进士涉案,须得呈告上级学政革除功名之后,才可审问。赵居安,何人给你的胆子?”
不愧是当过官的人啊,这官腔拿捏得可谓十足十。
“我给他的胆子,不知依顾大人看,我可有审你的资格?”
一道清冽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顾行远这才注意到衙役队列最前头——一双脚,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晃荡着。
他探头望去:
脚的主人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双腿交叠,椅背上搭着一只手,那只手指节修长,光洁如玉,乍看上去没有一丝杂质,十分有节奏地在椅子边缘处轻扣。
那人身着一袭紫色常服,胸前金叶盘错,剪裁十分合体,瞧上去料子也是极为讲究的用料。
再往上看,却被一名衙役挡住了视线。
他左右探头,却怎么也看不清那人长相,心下不禁有些担忧。
“阁下是何人?”
“我吗?呵呵呵~”
他只听见那人低低笑了两声,但不知为何,几乎瞬间就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连带着头皮都发麻了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听见那人说:
“是下令抓你的人,自然,也是要你命的人。”
顾行远立刻猜到他的身份,紧皱了眉,朝前跪行几步:
“赵大人,此人为何可上堂?他既不是被告……”
此时赵居安才一拍额头,作恍然大悟状:
“奥奥奥,怪我怪我。忘了与你说一声,他呀,乃是陛下亲派的总督军务大将军,是咱们的上级,管我们的人,也是本案的证人,自然可上堂。”
闻言,顾行远浑身一震:
他是猜到他就是姬宁,也知道皇帝给了他将军一职,却不想他具体领的是这职。
这职位,论品级仅次于天下兵马大元帅于世章,可论官阶却是硬生生压了那位一级。
元帅好歹仅统领武官,这职位却可同时监管文官。
先前听说他杀了刘承贵,便知此人定不简单,如今自己落在他手上,不得不打出十二分心神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