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阳光照在亚利娜的脸上,将她从昏迷中烫醒。
刺眼的光线使她一时睁不开眼睛,她抬手挡在眼皮上,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没有一片白云的蓝天。
天空干净得仿佛她之前经历的雷暴和风雨都只是一场噩梦。
如果那只是一场噩梦,那该多好,她便可以一如既往,从床上醒来,烧水、煎饼,跟母亲坐在一起吃早餐,过着日复一日、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她的小船搁浅在一处泥滩上,泥滩远处是一片森林,放眼望去,杳无人迹,而另一头,则是苍茫辽远的大海。
一切一切,都在向她证明,那不是一场噩梦,她确实离开了她的家,离开了她的母亲。
海浪翻过船舷,拍到她的身上。在暴风雨下无论如何也不盛水的小船,现在竟被海水漫上了甲板。
她站起来,跨过船舷,双脚踩在泥地上。
她的鞋子早在跟海浪和海妖搏斗时破掉,她只能赤足走在这些淤泥上,印上自己的脚印。
而母亲给她的包袱,也掉落海里。那些干粮和衣服都没有了,德里娜连日以来为她缝补裁剪的心血,都被盖兰海无情地吞掉了。
之前在海上漂泊求生,她还没来得及细想,现在风雨过后,她安然无恙,再次踏上陆地,一个再明白不过的事实便悄然出浮出。
无论母亲是落在妲尔玛手里,还是将自己献祭女神,她都不可能活着了。
她的母亲已经为了保护她,献出生命了。
过去的种种困惑也随之揭开了答案。
她之所以不能好奇、不能随意走动、不能与人过于亲密、不能加入武艺训练、不能参与复仇行动,那都是母亲给予她的保护。
只因为她是个男孩。
不,不是她,是他。
他在瑟恩岛平安度过十四年,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全因母亲在不遗余力地保护他,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保护他!
眼泪滴在泥泞中,渗进了这片陌生的土地。
他摸上了胸前的小神像。
这是母亲给他的,是他唯一没有丢失的东西。
也是母亲给他的最强大的护身符。
他猛然清醒,转身回望海边。
载他离开盖兰海的小船不见了,只有层层白浪自海上涌来,拍到岸上化成泡沫。
他双手握住神像,跪在地上,感激涕零。
“仁慈的女神,感谢你的怜悯和恩典,亚利娜将终生敬神、畏神,接受神的考验,不负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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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泥滩后,亚利娜在森林里流浪了许多天。
这片森林比瑟恩岛上的大多了。
岛上的森林,他用不着半天时间就能走完,可在这里,他沿着一个方向走,走了那么多天,竟然还没走出去。
他对前路毫无头绪,只想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借个弓箭或小刀去打猎,不至于饿死。
这里到处都是动物的声响,参天的树冠常常无风起舞,分明栖息着不少鸟雀;茂密的灌木丛不时无序摆动,似有动物蹿跳。
有时他还瞥见一些他从未见过的动物。它们看起来体型不小,只是没等他看清楚,就在茂盛的植物间消失不见了。
到了夜里,他爬到树上睡觉,还能在黑暗中看到几双如幽灵般发光的眼睛在移动。
他很想尝尝这些奇怪的动物是什么味道,可惜他身上没有利器也没有绳子,做不了捕猎陷阱,几天下来,他只能摘野果,掏鸟蛋。
有一次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只雏鸟,也好不容易用树枝和它的绒毛生起了火,将它的血献祭给了希娅,结果发现这小东西身上竟没有长出一点肉。
至于水源,他只能每天在清晨时分寻找叶子上的晨露,在野果中吸取水分,幸运的话还能喝上雨水。
后来在他最是饥渴难耐之时,他寻着一点几乎被忽略的水流声,找到了一条清澈的溪水。
这条溪流让他绝处逢生。
他大口大口喝饱了水,像干燥的棉花一头泡进了水里。
水里还有不少拇指粗的小鱼,他试着用手抓它们,可他的影子还没移上去,它们就受惊游走了。
于是他找来许多大块的石头,借着溪水中凸起的石头砌出了一个让鱼儿易进难出的围栏。
等鱼困在里面,他再用几块石头堵住它们的退路,得到了不错的收获。
生火后,他一次烤了十几条鱼,让空虚的胃再度暖和起来。
之后几天,他都沿着水源走。
捕到鱼后,他留下几条作诱饵,在松软的地里挖个洞,用枝叶遮盖洞口,又在上面放两条鱼,然后爬到旁边的树上静静等待。
如果引来的是小鸟,他就扔出小石子赶走它们;如果引来的是不会飞的四腿动物,他就等它掉进洞里,再朝着里头使劲扔下一块大石头砸伤它们。
他也不知道他抓到的是什么动物,反正身上的肉比那些小鱼厚实多了,烤起来味道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