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解决了食物和水源的问题,可是在这片没有尽头的森林里待了近十天,没有碰到一个人,除了向女神祈祷,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十分想念以前在瑟恩岛的日子,尽管生活在那里,他受人鄙夷,行动受限制,但是他从来不会感到孤单。
那时他有母亲,有朋友,可现在,他没有母亲了,他仅存的亲人妲尔玛,正恨不得杀了他;而他唯一的朋友芙涅娜,也再见不到了,他根本没有机会跟她道别。
不管他如何思念母亲,母亲都不可能死而复生了;不管他如何记挂芙涅娜,往后在瑟恩岛的日子里,芙涅娜都要独自一人面对。
而他第一次承受着孤单的滋味,以后会不会就这么孤单地生活下去?
亚利娜消沉地在森林里走着,脚下的地势渐渐抬升,水流也变得湍急。
这里林木同样繁茂,苍翠的灌木和小树几乎挡住所有去路,他每走一步都要拨开植物,前行缓慢。
就在他敲打着树枝检查脚下蛇虫时,一支箭突然落到了他的脚边。
他还没反应过来,前方的灌木丛忽地从中间向两边分开,跳出一只头上长角、四肢修长的动物,正迅速有力地向他冲过来。
他惊惶不已,慌忙向一旁跑开,可他才刚跑上几步,又看到两只长相相似但头上缺了角的家伙飞奔而来。
可以想象,如果被它们撞上,或者踢一脚,他肯定会断骨重伤。
这次他已经没有时间择路跑开了。
他向一旁跃起,抱着自己的头,滚到地上,躲开了几个飞蹄。
不少枝叶被他压断,割破了他的衣服,地上的石头又将他的肋骨磕得生痛,而他耳中的蹄声却越发靠近。
他惊恐地睁开眼睛,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另一头身形高大却极其美丽的动物。
它比刚才的长角动物至少高出一倍,肌肉丰满却体态优美,脖子后面的长毛在驰骋中飘扬,气势英武。
它全身赤红,只有额上有一抹纵向的雪白,狭长的脸颊上镶着两只乌亮的眼睛,皮毛油滑发亮,仿佛抹了一层橄榄油。
他从没想过世上竟有这么完美的动物,一时忘记自己就躺在它的前方,它的四蹄随时会踏上自己的胸口。
可一声惊呼从这个美丽的生灵上响起,却不是发自于它。
随着这声惊呼,它停下了奔跑,就在快要踏在他身上时,两条前腿突然离地,身躯像站立一般,更显俊逸,嘶叫声响彻林间。
这一切都令亚利娜大为惊叹。
等这个生灵稳稳站在地上时,他才留意到原来在它的背上还骑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身形娇小,与高大的坐骑形成强烈的对比。
明亮的阳光穿过树冠的间隙,刚好射在这人的身上,闪着淡淡银光。
银光下,他看不清这人的脸,却见衣摆飞扬,一个潇洒的翻身,对方已轻盈落地。
“你没事吧?”
仿佛清泉击石,这声音清扬悦耳。
一个可笑的想法飞进了亚利娜的脑子里。
这是山林仙子。
他还在胡思乱想,只见对方已经走近几步,将阳光抛在身后,身上的轮廓逐渐变得真实。
原来这是一个年纪跟芙涅娜差不多大的女孩。
虽然不是山林仙子,但她眉目清朗,英姿勃发,亚利娜不知怎么地,竟有些自惭形秽。
女孩站在他跟前,见他没叫没嚷,只是躺在地上半支着身子,呆呆地看着自己,估计他没有受伤,只是吓坏了,又问:“你是男是女?”
这话一出,亚利娜游离的思绪立即回笼。
他是男是女?
尽管理智告诉他,他是个男孩,绝对是个男孩,否则母亲不会因为他而丧命,可是过去的经历又让他的内心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世界一下子被颠覆,错误的生活已经被他习惯了十四年,他要怎么扭转过来?
真正的男孩应该是怎样的,他一点都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女孩,这种认知可不是一个晚上的生离死别就能轻易推翻。
他应该承认自己是个男孩吗?
可万一眼前这个女孩也像瑟恩岛的女人那样,一旦知道自己是男的,就要杀他,那该怎么办?
他看了看她背后的弓箭和腰间的短刀,不免心存忧虑。
要不就回答他是个女孩吧,以前他在瑟恩岛不也是被人当成女孩吗?
可是,她为什么会问自己是男是女?
难道他看起来不像女孩吗?
瑟恩岛上的女人可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