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莫要伤怀，我一定会找到母亲的。”

也会找到洛林玉的。

宿玉又和牧夫人寒暄了会，便起身告辞，出门迎头碰上牧文修。

嗯？不是在思过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牧文修对她轻笑，别有深意，“方才听母亲和你聊天，小时候的事，你当真都不记得了？”

宿玉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只能四两拨千斤，把这个问题抛回去：“三师兄的意思是，我该记得什么？”

他和洛林玉青梅竹马旧事，她如何会知道。

“没什么。”少年神情黯淡下去。

“那我先走了。”

宿玉告辞，少年盯着宿玉背影，她走起路来步伐轻快如风，有逃避之意，牧文修心头某种猜测愈发强烈。

洛林玉对许多旧事一无所知，连自己母亲并未留给牧家定魂环，魂环是他在云飞方寸买回来的都不知道，她甚至把自幼佩戴的玉坠作为交易押给智者。

她根本不是洛林玉！

如果宿玉知道智者其实早被牧文修用朱雀玉令买通，那她一定会抓狂，绝对不会不赞同陆绝惩罚牧文修。

牧文修心里波澜起伏，捏着吊坠的手忍不住颤抖，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难免又回忆起一些事。

那天晚上小玉妹妹找他喝酒，少女醉后两颊坨红，说的模棱两可：“修哥哥，如果你将发现我变得奇怪，请务必不要管，不要过问，你要知道我做任何事，都是为了找到我阿娘。”

若是小玉妹妹为了寻找母亲，做出什么牺牲自己的交易又该如何是好，她们母女本就是秘术师，做事风格便是特立独行，铤而走险。

牧文修不知该怎么办，陷入无尽茫然。

少年抬眼看到赤色鸟影，纷飞绿叶，而后凤鸣九霄，波澜壮阔，湖水流速变缓直到慢慢停止。

牧文修一时惊呆了。

是朱雀玉令，他上回偷偷催动，从智者那冒失套话，谁知不慎烧掉智者胡子，差点殃及整个浮岛。

暂时只有陆绝能催动朱雀。

于是牧文修循着光照，沿着光影方向来到湖边结界外。

火影伏在青年掌心，他又从纷飞绿叶中取一片收好。

很快赤影消散，化作图案嵌入湖心。

“怎么了？”青年清冷而又飘渺的声音从湖心传过来。

陆绝此刻正在水中石岛上，衣摆沾水，手执刻刀，身旁平摊着关于溪川镇上卷宗。

青年站起身来，水珠一滴滴滚进池子里，他敛去异样，很快从湖心掠至岸上，他只抬眸瞥少年一眼，手中动作不停，仍用刻刀雕着什么。

“你适才是和洛林玉一起？”

“师父，你知道洛师妹有离魂症，对吗？”牧文修答非所问。

陆绝蹙眉，雕刻动作微顿，“离魂症？”

他并不知洛林玉有离魂之症，他只知离魂者自幼体弱，容易被邪物沾上，不过古禁书上亦记载过，离魂者最易容纳双魂。

原来是这样。

他不动声色，眉头展开：“你都知道了。”

少年点点头，神情哀戚：“所以无论如何，请师父把真正的洛师妹带回来，也请您不要伤害她。”

陆绝沉默了会：“你放心，我会尽力。”

“多谢师父。”

青年略思忖，郑重道：“当然，你也不可轻举妄动，万万不可自作主张伤害如今的她。”

“文修遵命。”

等牧文修离开之后，青年打量手里雕刻打磨好的兔子木雕，陷入深思。

牧文修居然这么敏锐，透露出这么重要的信息。

朱雀醒来异动，玲珑飞出璇玑门，流光剑颤鸣，魂火复燃。

一切都在说明，故人借尸还魂回来了。

洛林玉既生来魂弱，可是他月圆之夜将死魂送入她身体里的时候，很明显洛林玉体内魂力并不弱，只是因为魂魄受过重创，莫名稀碎，却又被某种力量大致拼接好。

那会是什么，让她本来虚弱无比的魂魄完整起来，他竟一时察觉不出。

早该发现端倪的，他直觉一向就准，嗔痴骨异动也是越发频繁，此行也是更加确定，他最开始怎么会疏忽甚至视而不见的。

陆绝按住胸口，感受着这颗许久不曾热烈跳动的心脏。

明明近在咫尺，他先望而却步，或许他得辜负牧文修所托，暂行卑劣之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