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外。

当仅剩的那点不确定因素也终于落下帷幕，依旧站在原地的山鬼缓缓合了次眼，待重新睁开眼睛时，夜空之中飘着的那点点繁星不再被黑沉的云层所掩盖，亮光也似乎变得明朗起来。

山鬼看了很久，久到那对浑浊的眼珠子也似乎是因浓郁的夜色而带上了丝丝冷意。

“……”

当那杀阵被撤掉后，小鸟并没有跟着书本一起回到城镇里去找江烟。

小鸟的视线落在身旁那安安静静的人身上，此时的编号0213和之前任何时候给它的感觉都不一样，小鸟之前觉得这个人虽然城府极深，但是却又完全将自己孤立于周围的世界。

不关心，不在乎，不理睬。

他能看透很多的事，却都没有兴趣参与其中。

小鸟觉得要是江烟没有弄出来一个和他心意的大圆床出来，或许它这位攻略对象甚至不会多看萝卜一眼。

佝偻瘦小的身形在人群之中只会是被轻易忽视掉的存在，但谁能想到就是这般不起眼的人，尽管深受桎梏但却仍旧有着骇人的手段。

看着对方脖颈处的枷锁发着浅黄色的光芒，小鸟眸光微闪，也是有些好奇为何这般人物也会被关押在禁城之中，毕竟按照它至今为止的观察，以这人的本事要是想要逃脱审判……也不是不可能的。

“……”

“想问什么问吧。”

似乎是对方视线太过于直白，令那视线始终看着天空的山鬼也察觉到了，轻声道。

“啾，你是因为陈茵茵，才和江烟做出约定的吗。”

想要成功激活成就图标，有一个特定的要求，就是攻略者和被攻略者的约定。

而山鬼和江烟之间的约定却显得尤其的轻松……‘在你接下来的第三场直播中，带上我’。

小鸟原本以为这家伙只是随口说的，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也早就知晓了江烟这一次会参与的剧情人物是什么，也知道在剧情故事中……有陈茵茵。

见对方暂时没有回应，小鸟继续问道：“啾，你……就是和陈茵茵的灵魂做交易的……神？”

在系统庞大的剧情库中的故事或者人物，大部分都是以虚拟构建出来的，但是难度系数愈高的直播剧情，是有可能出现‘陈茵茵’这种真实存在过的人。

或者说……恶鬼。

拥有无法轻易消除的执念，无法投入轮回的，灵魂。

这种恶鬼就是天然的素材，他们的执念足够强大，能够构建出完整度很高的精神空间，只不过因为可控性差了那么点，占比并不多。

毕竟通过了一次，就有可能解除恶鬼的执念让精神空间崩塌，相当于这个剧情就成了一次性的。

对于直播剧情的利用率来说，并不划算，要不是小鸟作为高等系统，也没法轻易让宿主接触到这类的直播剧情。

山鬼的眼珠子有些迟缓的垂下，移到了它的身上，对于这两个问题他都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是。”

虽然小鸟听到这一回答也在意料之中，但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啾，你的能力是预知？”

小鸟瞥他一眼，这个结论倒是挺好猜的，毕竟在山鬼说出那个约定前，自己可还没从海量的题库中选到这个‘善良的新娘’的剧情故事，这明显就是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才能够完成的。

“……”

“不对哦……”

“吾真正的能力，是剥夺。”

方才还能心平气和地和对方聊天的小鸟，一听到山鬼的话，身子直接僵住了，甚至都忘记眨眼睛，就这么死死地盯着对方。

似乎是小鸟的反应有些取悦到了山鬼，山鬼压着嗓子笑了几声。

“就算吾已经被剔除了神格，但是该做到的事情还是能够做到的，所以……你最好警告一下那萝卜，不要再做惹怒吾的事情……”

“毕竟吾能剥夺他的能力一次，也就有第二次。”

听着山鬼的话，小鸟的瞳孔微颤着，似乎从他的话中抓住了些什么信息，惊愕地道：“啾……你剥夺过江烟什么能力。”

“放心，吾说的不是那萝卜，”山鬼脸上的那堆褶子也慢慢堆积了起来，“是另一个。”

“毕竟吾不可能因为那哭哭啼啼的剑灵就帮他，试图和神灵做交易……总是需要付出些代价的。”

“……”

小鸟愣怔地看着面前的人，也明白了他所说的‘他’指的是江烟的前世……江山岚。

入夜后的风有些凉，时不时还能听见晚风吹拂着树叶带起的‘沙沙’声。

小鸟僵在原地，直到看见书本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当中，只不过这次书本上还多了根小萝卜，遥遥就能瞧见书本正兴奋地带着那小萝卜在空中不断的旋转滑行。

瞧见宿主出来了，小鸟紧绷着的身子也终于放松了点。

“……”

“啾，那你与那陈茵茵做交易，剥夺了她的什么。”

在最后的一点单独相处时间里，小鸟开口问道。

‘交易’这个词可是双向的，陈茵茵姑且能够理解为想要让世人知晓陈清大夫所做的那些努力，那山鬼……又是想要在陈茵茵身上得到什么？

陈茵茵看起来只不过一个普通的凡人，她能向山鬼付出什么代价？

……二者之间能有什么能够等价兑换的东西？

……

“只是顺手而为。”

对方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小鸟是完全不相信的，毕竟就算山鬼的能力再强大，要将‘陈茵茵’变成‘剧情库中的剧情人物’这一件事情其实也并不容易。

而且按照山鬼之前的一些行为来看，小鸟并不觉得他是会这么无私地去帮助他人的一个人。

‘无私’……那如果……

正在思考中的小鸟忽然神色一凝，脑海中突然蹦出来的一个猜测。

不由得小鸟看着那山鬼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

“……”

“……你是‘陈清大夫’？”

在小鸟的推测中，似乎只有‘山鬼’是‘陈清大夫’这一缘由，才会让山鬼与‘陈茵茵’进行交易，也只有‘山鬼’是‘陈清大夫’，‘陈清大夫’才会愿意答应‘陈茵茵’让她变成剧情人物，在剧情中帮自己‘洗白’？

这一猜测小鸟也越想越觉得合理。

但另一边不知是不是因为小鸟的询问还是什么其他原因，山鬼忽得笑了起来，笑声却不如同以往那般轻柔到缥缈，而是能够让人轻松听到的正常音量。

他的声音也无法再被那夜风轻易吹散。

不远处那一行人也离他们愈来愈近，为首的那道白色的小身影正朝他们兴奋的招着手，小萝卜脑袋上的那黑色的小果子也随着它身体的晃动而摇晃着。

‘叮铃铃’——

一点不起眼的亮光从那果子上浮现，一声清脆的铃铛声也随之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