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摇了摇头,”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睡不着,然后不经意就走到了你门前。我……我一闭上眼,就会想起前些日子的……那些场面。”
袁慎摸摸她的头,叹了口气。“那该如何是好?不如明日安排武婢们给你守夜?”
“不用!她们也很辛苦。若不是她们,我和三叔母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说起来,她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有让救命恩人劳累受苦的道理?”
袁慎好笑地扯了扯她的脸,“那我呢?她们不能劳累受苦,我能?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
少商假装吃痛地捂住自己的脸,又故意倒在他的身上,伸手环在他的腰间,嘿嘿地说:
“你是我的心上人!”
接二连三的糖衣炮弹将袁慎打得猝不及防,只好承担起这甜蜜的负担。
他将少商送回房间,隔着屏风点着灯在外头看书写字。可少商困意全无,便在一旁帮他研墨,故作文雅地欣赏他的书法。写着写着,笔就到了少商的手里,袁慎扶着她的手,可不管怎么努力,蚕头燕尾还是写成了圆头钉尾。
袁慎紧抿双唇,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可不断颤动的胸脯还是暴露了他的嘲笑。
少商斜睨他一眼,并不气馁,依旧一笔一划地练着。袁慎躲到一边,从书架上随手抽了一册书来看。烛火微微跳动,简牍上的文字也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少商放下毛笔,舒展着酸痛的手腕,一个转身,却发现袁慎已在旁边支着下巴睡着了。她悄悄凑了过去,用视线描摹着他的轮廓,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噗的一声,一盏烛火被融化的蜡液淹灭,屋内骤然变暗,此时却再无人在意。
翌日,天还未亮,少商便觉身体一轻,竟是被人横抱起来。
“嗯?”她惊得睡意醒了一半。
“是我,别怕,睡吧!”袁慎将她放在床上,扯过被子将她盖住,这才趁着夜色躲回自己的卧房。
战后的骅县急需重整民生,少商病好后便投身其中,刨木、烧瓦、挖井、盖房,事事亲力亲为,看得袁慎叹为观止。城中有不少流离失所的孤儿,桑舜华带着武婢们悉心照料。袁慎主动请缨,每日带着这些孩子们读书写字,给桑舜华减轻了不少压力。袁家部曲中伤势较轻的兵士也自告奋勇,帮助县衙重整城防。
楼垚很是惭愧,他也想像少商、袁慎一样为骅县做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始。于是他便跟着程止,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
重建骅县需要一笔巨大的开销,而府库的银两压根不足以购置修缮房屋所需的木材。楼垚心生一计,跑到城中最大的当铺,将自己身上值钱的物件全部典当出去,换来金银捐给县衙。
程止热泪盈眶,大力拍打着他的肩膀称赞于他。其实,程止已经上奏朝廷请求拨款,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楼垚捐款虽多,但对于整个骅县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
少商灵机一动,向程止献计,让他在城内举办募捐,对于捐款较多的商户予以嘉奖。这样,这些商户有了名声,而官府也得了银钱,岂非两全其美?
“此法甚好!少商君聪颖超群,在下佩服!”
“少商,只有你才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
面对袁慎和楼垚毫不掩饰的赞美,少商难得地害羞了一下。
程止见他三人如此恶心,嫌弃之余心生一计。除了将少商的建议落实下去之外,他还另外在县衙钱设了捐款处,并命人散出消息,三日后举办善款登记,县衙将为每一位捐款的个人登名在册。
少商本不以为然,直到三叔父将袁慎拉去现场,才知晓他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这些日子,袁慎在骅县也算是声名鹊起,人人都知道小程县令家有位袁公子,是桑夫人的徒侄,每日都会书舍里教那些孤儿认字读书。重点是,这位郎君容貌俊俏、谈吐不凡,城中的女娘们常常成群结队地围在外头,只为偷偷看他一眼。
后来,有人想了个办法,主动提议要为这些孩子们提供吃食。桑夫人点头应允,其他女娘也纷纷效仿,甚至为了争夺送餐的名额而大打出手。桑夫人只好出面调停,规定每天都由不同的人负责,这才平息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果然,袁慎一出现,女娘们便闻风而至。县衙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未婚的含羞带怯,已婚的热情奔放,都等着这位丰神俊朗的郎君亲笔写下自己的名字。
袁慎出人意料地淡定,似是对这种场面十分熟稔。少商十分不满,虽然此举确实能为骅县募得许多善款,但少商只觉得这个「善」款是出卖了她家「善」见换来的不义之财。就连桑舜华也觉得很不妥当,程止顶着双重压力,只好换下袁慎,让楼垚顶上。
楼垚虽不明所以但很是听话,程止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对每一位善者都笑脸相对,原本那些因袁慎离开而感到失望的人都被他开朗纯真的笑容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