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早就听阿璃说过凌将军对程娘子钦慕已久,可惜少商对他毫无兴趣,当日只以为是女娘们的闲谈罢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少商更尴尬了,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凌将军公务繁忙,少商就不打扰了。阿垚,我们走!”两人快步离开,前脚刚踏出县衙大门,凌不疑后脚就追了出来。
“程娘子,你们要去哪里?或许我可以帮忙!”
“没什么要帮忙的”“我们去挖河泥”,少商和楼垚同时说道,两人相视一眼,又同时改口道:
“我们去挖河泥”“不必麻烦兄长”……
还真是没有默契啊!凌不疑的副将阿起和阿飞忍不住笑出声来。
“挖河泥?”凌不疑奇怪道。
“对,这点小事不敢劳烦凌将军,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程娘子”,凌不疑坚定地说道,“其实子晟,十分擅长挖河泥!”
“什么?!”阿起和阿飞惊掉下巴。
将军!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擅长的?!刚才吗?!
少商只好同意,凌不疑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本以为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却发现她早已召来几位体格健壮的壮年男子,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刚挖出来的河泥带有些许奇怪的味道,少商却并不介意,亲自上手翻动,认真地判断、检验着。
她的身上还真是有许多令人费解的故事,凌不疑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就连那些帮忙的人都看出了不对劲。这些人令行禁止、训练有素,又无须执勤守卫,想来只能是那日在猎屋外保卫程家的袁氏部曲。这些人都是效忠袁氏的精英,此间竟对少商这样的小女娘言听计从,难道只因为他们曾经一同出生入死?
凌不疑不知道的是,袁氏部曲对程家有施救之恩,自入骅县以后,少商对他们是关照有加、无微不至。况且少商小小年纪便为重建骅县做出了许多努力,众人一并看在眼里,对她很是赞赏与佩服。
更何况,袁慎离开前便先行叮嘱他们,若少商有求于他们,必要竭力相帮。因此,对他们来说,挖河泥不过是小事一桩,虽然不知道她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只要她玩得开心便好。
凌不疑攥紧了拳头,不自觉地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质。他锐利的眼神让人感到奇怪和不安,少商原本同他们有说有笑,此时也不自觉地拘束起来。
这种拘束一直持续了两天,凌不疑以巡视为由,不管少商去哪他都如影随形。
他本以为可以借机拉近与她的关系,但他的官职与身份摆在那里,少商只觉得压力甚大,就连程止和县衙中的官员,都日日盼着他早日离开。
终于,在程止的暗示之下,楼垚出面打破了这个僵局。
“少商,我们来骅县这么久,还没到别处去看过呢!这几日天气不错,不如我们明日外出郊游,顺道去皇甫夫子的别院将善见兄长接回来吧!”
她这两日趁袁慎不在,少商偷偷做了好些事情。如今事情都已办完,出门游玩也未尝不可。虽然之前同他约好了五日必返,但如果自己提前去接他,想来他也是会很开心的吧?
正当少商准备开口之时,凌不疑雀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娘子是要去皇甫夫子的别院?正好陛下命令我在那处静养,本想今日直接出发,既然程娘子也要前往此处,不若我们一道同行。”
救命!他怎么又出现了?还有,他为什么非要缠着自己啊啊啊!
盛情难却,或者说重压之下,少商半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翌日,楼垚驾车与少商往城外驶去,凌不疑骑在马上慢悠悠地跟着。
看着广阔无垠的农田,少商心情舒畅,将昨夜的烦恼统统抛诸脑后,掏出短笛吹奏起来。她如今吹笛不仅熟练,还颇有灵气,随行的人听得如痴如醉,享受着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悠扬的笛声飘荡着,不知不觉路程已然过半。没过多久,眼前出现一座山坡,路旁的竹林之中坐落着一个宽阔明亮的亭子,里头有人正在稳坐案几之侧,抚琴自乐。
少商远远地看着,山风吹落竹子的叶片,吹起郎君的袍袖,吹乱案上的香灰,可那人面色如水般平静,仿佛周遭的事物皆与他无关。
一曲弹罢,袁慎抱琴起身,却发现左侧不远处的道路上,出现三个熟悉的身影。袁慎惊讶地看着这个诡异的场面,楼垚驾着一辆无盖马车,身旁坐着一脸冷漠的凌不疑,而少商正骑着一头……牛。
少商今日穿了一身茜色直裾短袍和豆青色长裙,像是山野丛中绽放的花朵。她从牛背上一跃而下,欢快地跑向自己几日未见的情郎,衣袂翻飞,发丝飘舞,腰间的玉质佩环也随着她的动作摇摆跳跃,叮当作响。
田地里的、道路上的儿郎们都被这倩丽的身影吸引住了目光。袁慎忍俊不禁,单手抱住这个冲进自己怀里的妙龄佳人。凌不疑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冷峻的眼神里透出了危险的光。
或许感觉到了他的不甘与愤怒,阳光躲进厚重的云层之中,天色突然一暗,甚至还吹起了阵阵狂风。
“凌将军好气势,所到之处风云变色,不愧是我大汉第一猛将。”
少商闻言扑哧一笑,这人还总说自己促狭,分明自己也不遑多让。凌不疑本来已经皱起眉头,可见美人开怀,冷峻的神情又缓和下来,眸中似乎还带了些许温柔。
楼垚见到袁慎也很是开心,主动上前同他叙话:
“善见兄长,没想到在路上就碰到你了!我和少商来此处寻你,凌将军恰好也要来这休养,便相约同行。看这天色怕是马上要下雨了,不知皇甫夫子的别院还有多远?我们未曾携带雨具,不如快些赶路吧!”